裴子峻毕恭毕敬的回答让水湛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才叹道:“都是因为我的过错,害得沈先生遭了这样大的罪。”又想到沈悠年纪已经过了半百,早几年就频频抱恙,好容易盼得沈愈回来了,可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反而要他们都辛苦了不少。水湛的眉宇间透出几分歉然来,只是到底他生于皇家,气度凛然,闻希白和裴子峻也不敢直视。
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水湛还是犹豫着把话题落在了林泽的身上。
“我听……我听说,他每次来书院都要当天来当天走的,怎么这么赶?”
闻希白心说:你搁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什么听说听说的,你听谁说啊?暗哨你安排的还少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好意思在我们跟前装小绵羊!只是给他再肥的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放肆啊,他脖子可细的很,要是面前这人发起火来,他可经不住一刀下去连皮带肉的……
不知不觉已经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吓到面无人色的闻希白怔怔地站在一边。裴子峻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脑洞又不知道开到哪儿去了,只好自己跟水湛回禀说:“他常说他如今借住在他外祖家,许多事情不方便的,也不好给别人添麻烦。再有,他因家里又有幼弟幼妹的,不好住在书院里,心中又放心不下,故而辞了沈先生的好意,每日里只多行两步路也就是了。”
水湛听罢,又是一叹。
寄人篱下。这四字看似轻巧,实则重若枷锁。他的小九儿,本该高枕在红墙碧瓦之中,哪里需要受这份罪。纵听得裴子峻避重就轻的一番话,可水湛哪会不知道林泽这一年来经受的呢。单说那贾家,祖上就是军功起家,传到这一辈,早就没有儿郎居庙堂之高了,何况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裴子峻看水湛垂眸不语,便伸手无声地掐了一把闻希白的手背,好歹让闻希白从自己虚构的场景里跳出来了。再看看闻希白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吓出的一头冷汗,连裴子峻都不由地要佩服起他来了,这脑内世界也忒丰富了!
闻希白递给裴子峻一个默默无语的眼神,裴子峻很不厚道地又掐了他一把,意思是告诉闻希白“收敛点,还有人在呢!”
“啧。”闻希白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的水湛,“三殿下,您贵人事忙,还不走呢?”
水湛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冷冽的眼神把个闻希白的小心肝又吓得噗通——急跳了一声,然后才对裴子峻说:“我今日不过闲了才来看看,你们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罢。”说着,就打开了门出去了。
等水湛走远了,闻希白才对裴子峻撇了撇嘴说:“你不是说他之前都在宫里头养伤么,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地出来作威作福了?”
……
裴子峻定定地看了闻希白半晌,才在闻希白颤抖的小心肝不甘寂寞地又蹦达了两下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每天都琢磨些什么呢,这成语用得……等明儿个自己回了张先生先领了罚,没得要我给你看着丢脸。”
“喂!”
回答他的是裴子峻潇洒的背影,原地只留下闻希白默默地吹着早春的料峭寒风。
却说林泽才一回了梨香院,就听得紫鹃过来传话,只说是王夫人的亲戚来了,又说要姊妹兄弟晚上都去老太君那里坐坐,也是为着接风洗尘的意思。
林泽只笑了笑,也没说话。回头就见青梅打了水来,便对紫鹃说:“我们大爷才回来呢,奔波了这么一日,身子还没养好呢,哪有就这么去见外客的道理?”
紫鹃听青梅这样说,想到林泽脑袋上那时候磕破了一个窟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愣是没开口半句,二老爷和二太太也都放着不管,息事宁人的就过去了。眼下二太太的亲戚来了,还要林大爷迎出去,这换了谁,谁也不会平白地就愿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