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了王兄与我斗智斗勇,活着又有几分滋味呢?”
端着盛放糕点瓷盘的手,冲王怜花微微一抬,好似举酒相邀。
他笑道:“你不也是……”
也是什么,沈浪也没说,但是这未尽之语却令王怜花神情一怔。
他蓦然想起,自己助朱七七假冒快活王,设下圈套迷倒沈浪时,心情激荡之下,他仰天狂笑,说出的话——
“沈浪呀沈浪,你终于还是要落在我王怜花手里……沈浪既去,此后的天下,还有谁是我王怜花的敌手!”
那夜,星光与雪光将天地映照得苍白与凄凉,昏迷在雪地里的沈浪脆弱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当时他俯身凝注了他许久,久到连手足都冻得有些麻木,久到连雪亮的刀锋都结上了一层白霜。
最终还是弃刀而去。
长久以来,他一直不曾明白自己当初的决定,何为不一刀宰了沈浪,一劳永逸?
他觉得自己隐约知道答案,却始终不太分明,就好似拢着一层轻烟,隔着一层薄纱。
如今沈浪一言,令他豁然开朗。
——沈浪既去,此后的天下,还有谁是王怜花的敌手!
——沈浪既去,这天下还剩几分乐趣,人生又余几分滋味呢?
王怜花仰天大笑,手中酒壶“呯”地一声,撞在沈浪端着的瓷盘上,声音脆亮,被呼啸的夜风漫卷至远方。
“沈大侠此言说进我心里了,当浮一大白!”
语罢,仰头而灌,碧绿醇香的美酒又被王怜花喝空了一半。
他信手一扔,连壶带酒地一起抛下屋顶。
白皙的面容上染着微醺的薄红,他凑到沈浪面前,用那双落满星子与火光的眼睛凝望着他。
温热的吐息呼出淡淡的酒香,王怜花瞳眸中流光溢彩。
“沈浪啊沈浪,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无趣,否则……我必要杀你!”
四目相对,沈浪眸深如海,他温和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个“好”字,仿佛是一个没有言辞的承诺,又或者是独属于他二人的誓言。
正如沈浪本人一般,随性而散漫,但一诺既出,便坚若磐石,屹如恒山!
王怜花笑吟吟地望着沈浪,突然觉得今夜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
什么布局计策,明谋暗算,全都纵情任性地抛诸脑后。
只想与沈浪在这漫城的华灯瑰火下,谈天说地,饮酒品茗,抒尽心中郁气。
又或者只是并排躺在大雄宝殿的青瓦上,沐浴着月辉星光,结结实实地睡上一宿。哪管他明日,是天崩地裂,还是惊涛骇浪。
王怜花正这样想着,沈浪忽然道:“除了糖葫芦,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还给你。”
王怜花道:“送还我?我可不记得有什么东西忘在你手里……”
剩下的话语哑在喉头,沈浪怀中摸出一份地图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笑道:“王公子的记性真是不太好。”
“像藏宝图如此重要的物件,都能忘在沈某身上。”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一副纯良无辜之态。
“沈大侠可别冤枉我。”
“我们从见面起就一直在追逐与交手,我何曾有机会将藏宝图放在你的身上?”
沈浪忽然道:“那位姑娘的腰软吗?”
一闻沈浪提及水琅珰,王怜花便知自己的诡计已被戳穿,他抚掌笑道:“软,真是软极了。”
沈浪微笑道:“那位姑娘腰软,手更软。”
“那只手溜进我怀里之时,我几乎毫无知觉。要不是临走之前轻轻摸了一把我的胸膛,我恐怕就要被王公子看笑话了。”
王怜花一声轻叹:“早知道她有贪柳好色的毛病,食色性也,总觉无伤大雅。未曾想竟在关键时刻,铸下大错。”
“回去定要让她好好改改。”
话语虽说得轻描淡写,但那份暗藏的怒火与冷凝令沈浪觉得,这“好好改改”怕是要人伤筋动骨了。
沈浪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背后响起一阵尖锐的风啸。
数枚淬着暗绿色幽芒的毒镖激射而来。
沈浪抽剑转身,剑出如龙,白光闪过,毒镖被尽数击落于地。
忽然,腰间一痛,体内气劲俱散,整个人如同冰雪被冻住了一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王怜花收回点在沈浪腰间穴道上的手指,负手踱步,悠闲自在地围着沈浪绕了一圈。
摩挲着下颚想了想,伸手抽掉沈浪头上灰色的发带,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束上。
他笑道:“你可真宽心,有我这么个恶鬼在身边,竟敢将后背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