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君漪凰的眼波朦胧起来,整个人似乎被这句问话,又拖回了千年前的时空之中。
妃嫔,实际上就是皇帝的女人。
如果这个女人一旦不再受到帝王的宠爱,那相应的,所谓的地位、身份、待遇以及一切的一切,就都变成了一个空号,毫无价值。
苏灵雨本来是不相信的,她即便在入宫之初尝过了这个苦头,但她并没有把那个位居淑妃,各宫羡慕及嫉妒的对象,纳入这个范围。
但是--苏灵雨发现她错了。
苏灵雨的禁足令因为君漪凰的代为求情,已经获得了南诏帝的特赦,她的病,也在青绡的日夜照拂和不停顿的汤药下,逐渐痊愈。
清涛苑的东暖阁,早已人迹罕至,比之以前犹有过之。这一切都在苏灵雨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将这个宫廷看得越发的透彻,只将所有的关注和热情,尽数宣泄在唯一的那个女人身上。
“君姐。”苏灵雨掀开叮咚作响的水晶珠帘,漫步走进冰冷寂静的室内。今年的天冷得格外早,还是初秋金叶璀璨的季节,夜里的寒意就足以冻僵人的手脚。
苏灵雨看着室内并未理睬她的披发女子,擅自免去了以往身份高下的所有礼仪,径直走到人前,将其握在手中的书卷抽出来,随意搁置在几案上。
君漪凰长长的修眉皱起来,不悦的望向同样沉着面容的苏灵雨:“雨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这么暗的烛光还看书,你眼睛不疼了么?”苏灵雨毫无被责备的自觉,只是将掌心抚上君漪凰空空的手上:“手心比刚从外头过来的我还冷,纤月呢?连炭火都不生,都去哪儿躲懒了?!”
“这还不到冬季,宫内没储炭火,她去取了。”君漪凰将双手缓缓抽出来,素来冷淡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你如今脾气倒是大得很,管人管到我宫里来了。”
苏灵雨不再言语,接过青绡提在手里的食盒,将搁放在盒里的糕点一一取出摆放:“我自己做的,肯定没御膳房大厨做的精致,将就吃些吧。”
“你……何必,我日子还没难过到这程度。”君漪凰话虽如此,还是捻起一块糕饼,将一角喂入口中。
糅制糕饼的面米分并不算好,抿在口中化了后会有少数粗糙的颗粒,君漪凰沉默的咀嚼着,并没有显露异常的神色,苏灵雨却还是从她不经意的眼波流转间,看出了糕饼的不尽人意:“米分子粗了些,我下次去寻些好的。”
“雨儿,你不用这样。”君漪凰将眼眸对准她,用认真沉稳的态度看着她:“你这是在报恩?”
“你于我,本就有救命之恩。”
“我既收了你的礼,我的人,自然该保的。”君漪凰给出这个已经谈及了千百次、却每次都相同的答案。
“我知道,点滴之恩涌泉以报,这亦是我自幼所读圣贤书中领悟的道理。”苏灵雨拿起一个饼子,看了半晌,却没有下口:“君姐,你一点都不后悔救我吗?”
“这世上本就没有可后悔之事。况且如今不用再管六宫事务,我本也讨厌这宫中的争宠□□,如今倒落得清闲。”
“你能高兴是好事,但至少要在衣食无忧,宫人细小伺候着的情况下。如今……要是往常,天气稍寒,内务的黄门早将炭火烧旺送来了,哪里会让你的贴身宫女去要!”
君漪凰淡淡笑了笑,没再接话。
她的性子本就不被南诏帝王喜爱,却偏去主动搅入苏灵雨夏若卿的这潭浑水,失了六宫掌事之权,加之两月前齐郡倾全郡之力进占临国越郡,却大败铩羽而归,将士死伤无数,只得割地求和,国力大伤。两事接踵而至,君漪凰在南诏后宫的地位自是急转直降,由那个高高在上的淑妃沦落至门前车马稀的冷宫妃嫔。
这时南诏帝留给她的淑妃名号,也仅仅是个名号罢了。
攀高踩低,是每个宫人的必修之学,况且昔日君漪凰掌事时处事果断严厉,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宫人妃嫔,这时候虎落平阳,岂有不被欺之理。
“皇后娘娘……怕是没几日了吧?”苏灵雨不想再提及那个已经过去了的、沉重的话题,便将问题转向另一个同样沉重、整个后宫所有人都在瞩目的话题。
“嗯,陛下这几日都陪在皇后身畔,连早朝都有两日未上了。”对于那个本该属于自己夫君,实际上却没什么感情的男人,君漪凰是微微钦佩的。她本就出身皇家,自是明白帝王寡情的道理,南诏帝却显然并不全然属于此列,虽说为了子嗣延绵必须宠幸后宫各个佳丽,但心思却依然牵挂在结发的皇后身上。这在当代的帝王里,已然算是难得了。
而这个貌似平静,不过偶起波澜的南诏后宫,恐怕也会在不久之后,即将掀开新一轮的波涛汹涌了。
苏灵雨微微叹息一声,对于这个温和大气,仅有一面之缘的皇后,苏灵雨是觉得惋惜的。若不是皇后的知情达理,只怕苏灵雨等不到君漪凰的求援,便已被盛怒的太后处死了。
只是天命不由人,身后后宫之主万人之尊的皇后,依然逃不过天道轮回。
不过……要摆脱如今的困境,兴许这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苏灵雨在宁安宫与皇后的那一面,才发现自己的面容,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既然皇帝皇后伉俪情深,那又何妨一试?
不为了自己,至少也得为了这位将自己从濒临疯魔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