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天下雨,天授帝怕沐慈受寒生病,才动用御辇。
御辇极其华贵,并不是那种八人,十六人抬动的轿子,是一个加了华盖的马车,有宣仪卫在前牵着八马慢行。
沐慈眸光微闪,他记得曾有人对他说过——看古代是不是尊重人权,只要看这个朝代有没有人抬人的轿子。
大幸朝,并没有人抬人,把人当牲口使的习俗,皇帝也不例外,只坐马车。他对大幸朝皇帝评价又好上了一点。
这的确算是个极好的地方,沐慈开始有点喜欢这片土地,这个王朝,这里真正的华夏民族了。
御辇有遮挡,没有风雨侵袭,行进平稳,天授帝看坐在他身边的幼子,那披风裹住他护在怀里:“冷不冷?”
虽然是七月的天,但昼夜温差大。
狭小空间,天授帝身上的老人味更重,沐慈却并没有挣扎,只道:“现在不冷了。”
天授帝把人抱得更紧一点,问:“九郎,听了一日,可有想法?”
沉默一天的沐慈才开始发表意见:“已死的百姓,尽快打捞,建议火葬,可防治疫病进一步扩散蔓延。”
大幸朝受佛道文化影响,高僧坐化,老道登仙后都是火化,火葬不仅没有那么抵触,还很流行,所以并不难实行。天授帝对旁边的内侍下令:“命各地佛寺道观,为无主的尸骨收敛,保存有用物件以备亲人认领,及时火葬。”
立即有人下去传口谕。
佛寺道观一般不向朝廷纳税,所以朝廷叫佛寺道观做点事,也是应当的。
沐慈又问:“救灾的钱粮,是国库出?”
“国之灾难,自然是国库赈济。”又解释流程,“但各地方不会等银两到达才赈济,会预支一部分。”
“有没有官员截留赈济款的情况?”沐慈想到某著名朝代的“火耗”,下拨一级就要扒皮两成,真正到百姓手中就不剩多少了。
沐慈也不相信所有官员都能无私到不垂涎巨额款项,看之前朝廷要求主官上堤后引发的辞官潮,沐慈就不会太天真。
“会有监察御史一并过去。”天授帝眉头拧得死紧,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皇帝,自然知道这种顶风贪腐的事即使有监察御史也是发生过多次的。但他总想着,这种时候,敢贪渎不做事的官员还是少数……吧?
沐慈秒懂,说:“哪怕一州一县出问题,对那里的百姓来说也是灭顶之灾。想要做好一件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寄望于的实施者的良心,而应该有更好的规则和制度。”
更好的规则和制度?
天授帝虽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却并不意外,因为九郎一直是个讲规矩的人,且他也想听听九郎的道理,饶有兴趣问:“什么规则制度,你有更好的方法?”
“让商人来做赈济,有没有忌讳?”
大幸朝商业发达,各任皇帝都重理财,并不鄙视商人,没有商人做善事搏名而被皇帝忌惮的情况——除非像卫氏那样大到居然试图控制皇帝。
且大幸朝商人子弟可以科考,就是明证。
“忌讳倒没什么,只是商人重利轻义,越到灾时越是囤货居奇,坐地涨价,怎么可能叫他们还来做赈济呢?”天授帝说,有时候朝廷都被逼着要高价购买他们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