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阳殿偏殿前的丹墀之上,苏峥看到了迎风立在那里的帝王,冬日天气寒冷,这日里出了太阳,此时即将日暮,晚霞如火,那个立在丹墀上的帝王,让苏峥敬畏之外,突然仿佛能够感觉到从他身上而来的孤寂,那样的身影,孤零零的,是那般的寂寞。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苏峥跪在帝王的身后。
这时候,这天下之主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道,“起来吧!”
苏峥起身,抬头的瞬间,看到皇帝深黑的眼眸里,若有似无的哀伤与痛苦。这让他非常惊诧。
傍晚的风很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过来给他披了一件厚披风,劝了两句。
皇帝这才踱步入了殿,苏峥跟在后面也入了殿。
皇帝没有一句话,从宽大的紫檀木龙案上拿了一张纸递给苏峥。
苏峥谢恩接过来,才看到前几个字,便睁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不,母亲,母亲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怎么会?”这近两年来,一向面无过多表情的苏峥此时脸上带上了悲痛与难以置信,甚至连拿着纸的手都在轻微颤抖,此时的他才像个真正十九岁的少年,面对事情,应该有这种难以忍受与痛苦。
“这是飞鸽传书,四天前传出的,你母亲病重,召你回去,你便速速准备,回贡阳去一趟!”皇帝声音里没有起伏,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与沉痛。
苏峥一时无法接受信上的信息,听到皇帝的话,也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一遍遍反复看信,信上的字迹是苏涵的,清瘦飘逸的瘦金体,但是,经过近两年的变化,这个字已经带上了如同母亲的字迹那般的刚毅,苏峥依然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苏涵的字迹,近两年的没有丝毫联系,此时,他才看到苏涵写的信,只是,这个信上的内容却如此残忍。
明明离开的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是那般好,每月的家信,母亲也没有提过她身体不好,怎么突然之间就说病重,要他回家去了呢?
苏峥真担心,无论是母亲病重,还是苏涵病重,这都让他难过又茫然。
苏峥是即刻就从皇宫里回府,然后赶紧让小厮丫鬟整理东西,轻车从简,赶紧赶回贡阳。
从京都到贡阳,运河水路一般要走十来天,只是,此时运河已经结冰,根本没有办法走水路,只能先走旱路,走到汉阳再坐船,这样,路上即使再快估计也需要大半月了。
第二章 相间无言
往事就像路上不断后退的风景,从脑中一点点流过,越来越接近心中那份美好那份心痛,接近心中那个只要想到便要泪盈于眶的人。
不知道他这近两年来怎么样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长高,是瘦了还是胖了,病发的时候是否很难受,有没有笑颜常开,没有他在家里了,谁陪着他度过每日的闲暇时光……
不知道他是否怪自己当时离开的时候没有给他说一声,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还有自己,不知道他是否经常想到自己……
漫漫的回家之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那些他和苏涵在一起的回忆就像一幅幅鲜明的图画,在他的脑海里,苏涵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生气时候的怒瞪,拿着书的样子,画画的样子,神情专注地弹琴的样子,倚在窗边看风景的样子,病后苍白着脸色靠在床头朝他微笑的样子……
每一个抬头,每一个看过来的眼神,微张的嘴唇翕动着小声说话的样子,笑起来微微弯了眼睛的神情……
都是一副副越来越鲜活的画卷,要从他的脑海里逃逸出来,摆在他的面前,甚至晚上都无法入睡,醒着的时候,眼前是苏涵,睡着了梦里也是他。
苏峥知道是自己对不起苏涵,明明自己是哥哥,却是他先逃跑了,将他的暖暖独自留在那座精致却幽深的院子里。
当从船上下来,苏峥抬起头,是嬷嬷和管事前来迎接。
很熟悉的码头,他当年是从这里离开的,当年,也是他在这里迎接了回家来的母亲与苏涵。
他问了嬷嬷公主的病情,嬷嬷红了眼眶,说不太好,让他赶紧上马车回去看。
苏峥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问起苏涵。
马蹄与车轮的轱辘声音不断向前,听到有人说“峥少爷回来了”,马车已经从能过马车的角门进了院子。
到中庭停了下来,苏峥下车,他甚至不太敢看此时迎接的人,他害怕看到苏涵对他冷漠的眼睛。
只是,一众迎接的人里面并没有苏涵。
苏峥尽量做到平静,边快步往内院公主的住处走去,边问李嬷嬷道,“嬷嬷,不知母亲病情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李嬷嬷道,“一月前,皇上又派了闻太医与陈太医来……”嬷嬷说到这里,却低下了头叹口气开始揩眼角,摇了摇头。
苏峥的心沉到了谷底,喉咙干涩,好半天道,“涵儿不知如何了?”
李嬷嬷并不知道苏涵与苏峥的事情,只是自从苏峥去了京城,苏涵便沉默了很多,爱发呆,爱弹琴,爱画画,再不下棋了,一看书有时候就是一整天,和公主之间话也少了,整个人冷清下来,不爱笑了,好像没有了活气的精致人偶娃娃一般,不过,在公主病的这大半年里,他倒是和公主又恢复了亲近,时常和公主说话,读书给公主听,伺候汤药,还学会了翻看账册,见管事问话,公主说的一些处事之道,他以前最厌烦听,这些日子也都认真听着,公主介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