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地说:“磁力项圈的确是看不见的,被破坏掉了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你的朋友甚至帮你模拟了地理圈定功能,以至于当时我‘解开’房间对你的禁制时,也被蒙过去了。不过忘了告诉你,磁力项圈启动时产生的生物电,在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我是可以有感觉到的。”
原来不是因为他忘了翻白眼——既然穿帮了,苏轻干脆翻身坐起来,毫不客气地说:“这有什么好卖弄的,显摆你是人形雷达?”
陈林不理会他挑衅,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好半晌,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怕我了?”
“我他妈胆都给吓破了好几回,这回缝都缝不上,你还能把我怎么样?”苏轻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光棍地说,“是我把归零队的东西带进去好几天了,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你说怎么着吧?”
陈林没言声。
苏轻也没打算理他,他心想陈林还能放过自己么——做梦都梦不出这种可能性来啊。
于是他反而平静下来,根本不看陈林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我都混蛋了二十多年了,爹生娘养命中注定就这点出息,掐脚趾头算也知道,我是死是活没人在乎——没人在乎更好,不然我还得摸出个谁的照片来,留个酸不溜秋的遗言说‘告诉谁谁谁我爱他’,这回省了。”
陈林依然沉默地看着这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苏轻狼狈地坐在那里,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大男孩一样纯粹的笑容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恣意和满不在乎,那么耀眼好看:“这回我算值了,我一个人去见马克思爷爷,还拉你们这帮狗娘养的跟那么大的一个基地垫背。到时候我也能正经八百地跟马爷爷说,我没愧对革命先烈,我苏轻也是一条好汉……”
苏好汉说得太慷慨激昂了,被唾沫呛住了,咳嗽起来。
胡不归静静地坐在军用吉普里,一言不发,耳朵里听着他的话,不知不觉中手指甲掐破了手心的肉。
陈林忽然弯下腰,一把拎起连笑带咳、上气不接下气的苏轻,粗暴地低头吻上他的嘴,苏轻不甘示弱地用他的舌头磨了磨自己的牙,陈林就以牙还牙地咬破了他的嘴唇,狗咬狗似的各自弄了一口血腥味,这才各退了一步,一个忙着倒气,一个歪头吐出嘴里的血沫子。
陈林看了看他:“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挺对我胃口的。”
苏轻就说:“呸。”
陈林脸上露出一个一纵即逝的笑容,然后拽起苏轻,大步往外走去。苏轻踉踉跄跄地跟了他几步,发现陈林居然并没有要把他怎么样的意思,忍不住问:“你……不担心你们基地?”
“担心。”陈林头也不回地说,“我担心归零队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陈林说着,放开苏轻,让他自己走,并不担心他会不跟着,轻声说:“这个系统很庞大,我告诉过你,它的核心是‘能量’,更进一步说,很可能是关于‘能源’,‘能源’是有可能引起两国之间战争的问题,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苏轻的反应很直接:“你的意思是,还不止这一个基地?”
陈林看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即使你知道,也没有这个能力过问,问也是自寻烦恼。”
苏轻皱皱眉:“不自寻烦恼,年底就得等着出栏了。”
陈林说:“其实大家都生活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上,只是云雾太重,以至于他们都看不见上面压着的东西,还以为自己生活在山顶……”
苏轻一听,就知道他又在装逼了。
只听陈林继续说:“可是看到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知道自己是一只蝼蚁,除了更加痛苦,还能怎么样呢?”
这个充满了迷茫与痛苦的男人难得掏心挖肺地絮叨起来,只可惜身后跟着的这一位一心只想拿根棒子,照着他的后脑勺来那么一下子……所以说人和人的精神境界,总是不一样的。
陈林依然把苏轻带到了上一回的楼顶,苏轻怀疑他是算准了归零队的注意力都在基地上,没空管他,这才出来打野食。陈林第二次把线接到苏轻身上,苦笑了一下:“你知道么,对我来说,在‘打猎’的时候,会和小灰产生一种特殊的联系,因为我们抽取的是成对出现的情绪,我对情绪的敏感度比一般蓝印要高,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就像是我们的脑电波连通了一样。”
苏轻不可抑制地有些抖,他不怕死,但是怕这个——这个可能会让他变成疯子,于是陈林那略显多愁善感的感慨,在他眼里就显得越发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