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看着她的神情,觉得自己那素来跳脱的,连佛祖都没能感化的心莫名地安静了下来,有了一种没来由的心安。
柳初年跪拜完毕,手中执着香走向香炉旁,却突然愣了片刻,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后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默不作声地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南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在最后一步这么“敷衍”,而她最后那一抹有些苦涩的笑也让南乔摸不着头脑。
“师傅,你信佛吗?”
出了大殿之后,众人来到了寺中的后园,南乔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柳初年抬眼看了一下,发现四周并无人注意,低声笑道:“我不信。”
她波澜不惊地说出了这么个几近离经叛道的答案,南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柳初年跪拜之时的神色实在是太过虔诚了。
南乔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可,可是……”
柳初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头抚着自己的衣袖,淡淡地回道:“我信不信佛,本就不影响我是不是能虔诚地拜佛。”
“身为帝王,是不可以信佛的,那没有任何用处。”柳初年看着衣袖上的绣纹,叹道,“都说佛渡众生,可那是假的。那是你掌控民心的一种手段,若你都真心真意地信了,谁来渡你?谁来渡你的子民?”
那么多个女先生,从没有人敢这样教导南乔,将这“大逆不道”的言论告知她。
可以说,梁帝先前所请不过就是普普通通教授南乔诗书礼仪的女先生罢了。
唯有柳初年,才称得上真正的“帝师”。
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将柳初年赶了出去,但南乔终究只是天真而不是傻,她将柳初年的话在心中思虑许久,无法否认它的真实性。
南乔看着风轻云淡的柳初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师傅,那你在最后在佛前,为什么愣了一下?”
柳初年这才懒懒地抬眼看了她一下,有些好笑地答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祈求什么了。你为梁国子民、天下苍生祈福,而我,并无所求。”
“为什么会无所求呢?”南乔有些不依不饶地想问个清楚,“就算你不在意旁人,那你也不为自己祈求些什么吗?”
“若我有所求,那我早就自己去做了。”柳初年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一勾,“若我无可奈何,求佛又有何用?”
她神色仍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不错,此处的风景不错一般,唯有南乔一人知道她在说着何其张狂的话。
南乔算是彻底服了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素来没心没肺的南乔帝姬开始想,究竟怎样一个环境,能养出自家师傅这样的人呢?
柳初年把握着分寸,觉得今日教徒弟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再旁敲侧击地多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寻常事情,又在护国寺后园中观赏了一圈。
南乔到底还是偏爱热闹的地方,今日寺中太过寂静,她也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