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穿着会见百官时的龙袍,而是身着一件黑色金边的襦衣,头戴冕冠,长发皆一丝不苟的挽起,尽管只有背影,仍是叫人不住痴迷。考究或随意,眼前的人无论是如何装扮,在岑修儒眼中,都是分外的好看。虽然皇帝背对自己,如此长久盯着毕竟有些不敬,岑修儒收回了视线,低头时视线沿着梯子缓缓往下,才看见一手叉腰,单手扶着梯子的刘将军。
比起自己,刘将军与皇上果然更为情同手足,已是入夜,竟还在此……
正想着,刘吟的视线便瞥了过来,与来不及收回视线的岑修儒视线相撞,刘吟不动声色,看了看对方腰间,见到了玉佩,才满意的勾起一笑来。
皇帝没有开口,他人便也不敢出声,岑修儒还不知为何会被传召,看了看秦公公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改为盯着脚前的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手扶梯处才发出几声轻响,抬头果然见到皇帝拿着几本书,缓缓踩着扶梯下来。
留下一本书在手中翻看,将其他的交到秦公公手中,皇帝这才开了口:“这次喊你来,是为了……”说话间他转身欲往书案边去,无意间扫了一眼到杵在门口的岑修儒,话却生生的断了。
这怪异的停顿实在是诡异,岑修儒刚有些奇怪的抬头,便见皇帝合上手中的书,径直往书案去了,脸上是波澜不惊,没什么表情,在书案前坐下后,他再度开口,“过半个月就是母后的寿辰,母后要一切从简,到时可能就是与朕吃顿饭,再搭个台子演出折子戏便完了。不过,母后却有些挂念你,点名要你进宫来祝寿。”
“……”想到太后,岑修儒心里还是有些暖的。尽管太后曾因为他的特殊有过嫌隙,但入京后,太后见他安分的很,便变了态度,直至现在神智有些不灵清了,还都待他极好。
“你也知道,母后近来身体不大好,她一个老人家,成天担心这担心那的,到时问你话,你可知道怎么答了?”
岑修儒抬头看看皇帝,立刻点了点头,拱手道:“臣明白。”
自从太后病得糊涂了,皇帝命他在太后面前装兄弟情深,已不是头一次了。尽管如此,岑修儒还是怀着满满的期待,因为这可能是一年里仅有的几次,能安静自然的坐在皇帝的身边,不担心任何事。
那暗藏雀跃的神情自然不会漏过刘吟那双眼,他趁着绕到书案边,经过岑修儒跟前时,瞟他一眼,轻飘飘的嗤笑了一声,轻蔑溢于言表。
“另外。”拍了拍秦公公搬到书案的几本书,皇帝再度开口,抬头见岑修儒仍是立在门口,有些不悦道,“过来。”
维持着拱手的姿势,岑修儒忙不迭的弯着腰踱步到书案边,看着皇帝将打开的书推到他这边。
“看看这个。”
“?”
“虽说母后不想铺张,但毕竟也是一年一次的生辰,以母后的身体也不知还能有几次生辰,朕不想敷衍了她。”
“……”岑修儒俯身看了看书中,只见有图有字,但不是他一时能看懂的东西。
皇帝打开另一本书,翻到特定的页数,也推到了岑修儒的眼皮子下,指着两本书的不同地方道:“朕想给母后表演些戏法,但仙人摘豆,铁索连环什么的,太过普遍,朕想出个不同的。”岑修儒看得似懂非懂,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便听皇帝再度开口,“母后很喜欢蝴蝶,但这个时节京城没蝴蝶,朕已命人在云南一带选了彩蝶千枚,前面的部分你不用管……你只要跟在我后面,在彩蝶散开之时……”皇帝用手势比划出一个散开的圆环,然后将书案边那不起眼不知名的一株碧草拉到了两人之间,岑修儒跟前,“让萱草开花。”
闻言,一直凝视着书的岑修儒终于领会了喊他过来的意思,他无多迟疑,轻抬眼帘,那一株碧草便有了变化。
抽叶,结苞,不过半盏茶功夫,那本该是六月花期的萱草,橘红色的花苞便已是含苞欲放。
四周寂静无声,只听一声仿佛破壳一般的细微声响,花苞打开的瞬间,皇帝脸上那惊喜的笑意,印着橘红色,流淌着温柔目光的眸子,都几近让岑修儒屏息。
如果平时这面前的皇帝也能像此刻一般的喜欢着自己和自己的能力,那该多好啊。岑修儒傻傻地想。
可皇帝却是立刻便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赞了一番,打算练习一下寿辰的表演,便让他先行退下了,临走前还让他抱走了那株碧草,叫他回府好好练习。
虽说是让他练习用,岑修儒还是很珍惜手中的萱草,毕竟这是皇帝头一回送他东西。因为在原本该休眠的时节开了花,手中的萱草在短暂的精神后便有些蔫蔫的,岑修儒生怕下人照顾不好,不敢假手他人。回府之后已是深夜,肚子饿的直打鼓,下人温了饭菜,他却顾不得吃点东西,就扑在了后院的花园里埋头种了起来。虽然他可以让这萱草一时好转,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反而会让它事后更加虚弱,能否养活还是要看它自己。
他其实不懂园艺,只是依样画葫芦的挖个坑,把装在花盆的萱草放进去,然后填平缝隙,转移完毕,他用冰冷的手握了握同样冰冷的萱草茎叶,希望能让它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