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其实孙丽华现在教训弟弟的话,比起墨北曾经领教过的,要温和多了。谩骂、诋毁、羞辱、嘲讽、蔑视等等通过言语实施的暴力,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有时候后果甚至比身体上的暴力还要严重。身体上受的伤害可以痊愈,而心灵受到的伤害却有可能延续终身。

在没有抵抗力的年纪里,墨北就被孙丽华的语言暴力和体罚逼得离家出走,还可笑地想要以自甘堕落的方式来报复母亲。

孙五岳还是幸运的,在姥姥和墨向阳的干涉下,孙丽华只训了半个多钟头就停下了。而此时卫屿轩也早就待不住,找个借口和龚小楠、冯望南一起走了。

见病房里只剩下自家人,孙丽华说:“妈,你咋让那个卫屿轩住咱家呢?”

姥姥莫名其妙:“那还把人给撵出去?”

孙丽华压低声音:“他是个二刈子。”

姥姥愣了,“哎哟,没看出来啊,我瞅那孩子挺好的,比咱家五岳可强多了。”

孙丽华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妈,你叫五岳少跟他来往,别让他给带坏了。还有龚家那哥俩儿,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孙五岳用被子蒙头装死,他刚挨完训还没缓过来,一声也不敢出。孙丽萍不乐意了,大声说:“姐,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又没跟他们接触过,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孙丽华脸一沉,瞪着妹妹,“别跟我晒脸啊,我还没说你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那个龚小柏是不是在处对象?”

孙丽萍大大方方地说:“是,这事我又没瞒着咱妈。”

孙丽华埋怨道:“妈,你就是太惯着丽萍了,你也不她把把关,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她身边凑,一姑娘家这样哪儿成啊?”

姥姥犹豫着说:“我看小柏那孩子也不错啊,虽说没个铁饭碗吧,可人家自己开饭店开台球室,也挺能挣钱的。平时说话什么的,听着也是个有正经主意的。五岳住院,他也帮着忙前忙后地张罗,他那俩弟弟也跟着一块儿忙活,都挺热心的。”

孙丽华不悦:“你眼里就没有不好的人。再说他要追求丽萍,那还能在你跟前儿把缺点给暴露出来啊?反正我就跟你这么说吧,丽萍要有不好的那天,都是你给惯的。”

这话说得姥姥也不高兴了:“我也没少惯着你,都敢这么跟你妈说话了。”

孙丽华不吭声了。

墨向阳见岳母、小姨子脸色都不好看,只好打圆场,“其实丽萍也不是小孩子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再说一个人是好是坏,也不能光听别人说,人云亦云不一定就正确……”

孙丽华打断他的话:“得了吧,你那车轱辘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反正你们爷俩儿都是有主意的,谁也不听我的,爱跟谁来往跟谁来往,我管不了。”

一直减弱存在感的墨北觉得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

等孙丽华和墨向阳先回去做饭了,姥姥又对孙五岳和孙丽萍说:“你们也别气你大姐说话不好听,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是盼着你们好。要是对外人,她也不会说这么多。”

孙丽萍说:“我还巴不得她拿我当外人呢,给她当妹妹,我都得少活二十年。”

姥姥嗔道:“胡说八道,亲姐俩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姐说你两句你还炸刺儿了,小时候你姐对你多好,有一块糖都掰成两半给你俩吃,她自个儿一口都捞不着。丽萍,小卫真是二刈子?”

孙丽萍说:“妈,我真受不了你们,人家卫屿轩是做啥对不起你们的事了,背后这样讲人家?当初可还是他救了咱小北呢。”

姥姥说:“嗐,我也就是问问么。”

孙丽萍说:“知道他人好就行了呗,管他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呢,又不是你儿子,管那么多。”

姥姥叹气:“我管这个干啥,我不就是觉得小卫人挺好,要真是……那不也怪可怜的么。你看看你,跟你姐一个样儿,跟我说话都像吃了枪药似的。”

孙丽萍说:“我都是让她给气的。”

孙五岳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了:“有本事你当着大姐的面说。”

孙丽萍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准他腰上软肉用力一掐:“欠收拾你!”

砍伤孙五岳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三个人都是火柴的手下,当时是两个人架着孙五岳,一个动手。动手的那个叫郑洪光,才十六,因为学习成绩太差,又总是打架斗殴,被初中班主任给劝退了。郑洪光跟着火柴还不到一年,但替火柴砍人已经砍出了名气,走到哪里都带着那把片刀。

龚小柏找到他的时候,郑洪光正装模作样地拿片刀削指甲,颇有点古龙中人物的风范。郑洪光不怕龚小柏,他觉得自己能打,又年轻,还是火柴面前的红人,再过几年不见得会混得比龚小柏差。

跟着郑洪光的大毛、二毛哥俩儿比他大两三岁,但向来唯他马首是瞻,这次砍孙五岳也是他俩跟着去的。

龚小柏是带着墨北来的——墨北非要来看热闹,龚小柏也拿他没办法。

郑洪光三个人也不把这一大一小放在眼里,大毛、二毛还各自踏一只脚在凳子上,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来。

龚小柏问:“是你们砍的孙五岳?”

郑洪光吹了吹指甲屑,没理他。

大毛嘿嘿冷笑,很有武侠片腔调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龚小柏说:“替我给火柴带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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