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醉仙楼找了二楼一处雅间坐下。一番推杯换盏之后,左寒言道,“自十八年前,向问天接掌日月神教以来,江湖上总算告别了刀光剑影,和平了那么一段时日。不过,随着向老教主驾鹤归西,又重新出现了剧烈动荡的迹象。且不说日月神教的南北纷争。东南沿海一带,有海上帮的内部撕裂,东洋总部和松江总部已形同水火,不死不休,他们各自寻找强力外援,和日月神教的内讧双方亦彼此交缠,呈现错综复杂之势。西北陕甘地区,虽有令狐大侠坐镇金城,但昆仑、崆峒、雪峰、天山诸派,另有家叔所执掌的安西镖局,为争夺昆仑玉矿产开发和流通的控制权,一直在暗斗不休,并有矛盾深化之忧。西南一隅,唐门新近崛起,他们和五毒教同行相轻,相互间亦有激烈争斗。中原武林,少林寺和武当派原本关系和睦。但冲远道长接掌武当派掌门人以后,认为自己的辈分比少林寺国华方丈要大,不愿意再像通常那样,惟少林寺马首是瞻。双方嫌隙渐生,导致武当派门人和少林寺俗家弟子之间,已发生了数起摩擦。国华方丈和冲远道长的武林领袖之争,恐将继续扩大,波及无辜。还有华山派封不平,竟胆大妄为,占山为王,视华山为私人禁地。峨眉派冰风师太,太行派宋宁远,潇湘派胡山珍,则都目无法纪,不服约束。至于丐帮帮主谢知悉,因其私生子身份,帮内大佬俱都不服。谢知悉遂干脆闭门修炼,不再理事,导致偌大一个丐帮,纪律松弛,鸡鸣狗盗,民怨沸腾。放眼整个武林,风波乍起,一片狼烟升腾的景象。这正是有志者大显身手、力挽狂澜的好时机,上官少侠为何要执意归隐?”
上官弘扬淡然一笑,“如我不归隐,又能如何?”
左寒言道,“你如不归隐,从个人私仇来讲,可以诛杀向晚,报杀父之仇,从社稷民生而言,可以平定东南,保主上无忧。”
上官弘扬笑道,“左公子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在下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又何德何能,竟有这等滔天本事?”左寒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偷听,这才凑过来低声说道,“张居正张首辅和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刘大人,都对上官少侠饱含期望,希望能借助上官少侠的威信和身手,收罗各方奇人异士,转为朝廷所用。”
“什么?”上官弘扬大吃一惊,指着左寒说道,“你,你,你……你竟是,竟是朝廷命官?”上官弘扬差一点脱口而出,说对方是“朝廷鹰犬”,但眼见对方背景深厚,不想惹其不快,所以及时改口。左寒面露得意之色,笑眯眯地说道,“左某不才,受张首辅和刘大人的提携,暂居锦衣卫千户之职,正五品。”
上官弘扬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左千户左大人,恕在下失礼了。”左寒并不起身回礼,只是摆摆手道,“上官少侠无须多礼。以你的身手,若肯替朝廷出力,不要说区区一个千户了,哪怕是锦衣卫镇抚使之类的官阶,估计也唾手可得。不知上官少侠意下如何?”
上官弘扬告座后,推辞说道,“多谢左大人的赏识。但在下生性淡泊,无意于功名利禄。早在去年底,就因为不善交际,卸任了黑木崖风雷堂香主的职位,当时就觉得无官一身轻。而家父被人设计陷害,无辜惨死,更使得在下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掺合江湖纷争。左大人作为武林新秀,有心匡扶人间正义,实乃社稷之幸。在下祝左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左寒见上官弘扬断然拒绝,隐然有了一丝怒意。但他也不想就此和上官弘扬撕破脸皮,遂婉言相劝道,“上官少侠品性高洁,让人好生钦佩。但江湖之中的事,不是你想惹就能惹,更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作为一种生活理想当然可以。但真要付诸实施,恐怕转眼间,就将遭来灭门之祸。别的不说,就说当年衡山派的刘正风前辈,不就因为金盆洗手,导致全家抄斩了吗?说到这个事情,家父确实负有一定责任,但平心而论,也与江湖上正邪对立的总体形势紧密相关。现如今,倭寇作乱,沿海不宁,又有谁能做到独善其身?你上官少侠渴望逍遥避世,换一句话说,是想置江南一带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吗?不说朝廷震怒,要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说你杀了“北海道七剑客”这件事,海上帮东洋总部又怎肯善罢甘休?除非有我们锦衣卫相助,否则的话……”左寒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到底否则什么,他没有明说,但这其中含有威吓的意味,却是不言而明的了。
上官弘扬本不想投效朝廷,听到左寒试图吓唬,更是心中好笑。他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娘的是谁?若想找我的麻烦,我也只能誓死周旋。”
左寒见他执意不肯归顺,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上官少侠志洁行芳,又艺高胆大,原是不把我们这些俗人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替你强出头?这海上帮东洋总部的反扑,你就自个儿对付吧!”左寒把手向窗户那边一指,示意上官弘扬前去看个清楚。
上官弘扬走到窗户边上,俯身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