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外面就安静了。
梁正与秦岳带着队员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密林中,进行他早就听说过,却没有亲身体验过的残酷行军。
过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无法参与那种深夜行军而感到懊恼。
外面漆黑一片,他搓了搓脸,打算睡个回笼觉,等天亮了再起来思考白天应该如何度过。
可是躺下之后,却再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各种训练,每个片段中都有宁城。
确切来讲,是宁城的背影。
尹天皱起眉,想起似乎自打进了猎鹰选训营,宁城留给他的便是一个个决然而去的背影。
在老部队时,明明不是这样。
他们也曾经并肩前进,将队友们远远甩在身后。
然而渐渐地,他却成了被宁城越甩越远的队友。
尹天翻了个声,悄悄叹气。
心中不是滋味,想赶上宁城,却并不单单因为想争一口气。
想不明白还为了什么,他只好告诉自己,也许是因为只有跑在宁城身边,才能一偏头就那到那张美得让人心醉的脸。
天蒙蒙亮时,尹天起来了,按照宁城的嘱咐喷了消肿药剂,单腿跳着去厕所,虽然说不上艰难,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今天没有下雨,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厨房有食材,他去看了一眼,懒癌发作不想做,回到宿舍用压缩饼干当早餐,吃完后拿了纸笔,认真规划这几天的训练。
重点肯定是射击,但射击之外,体能、力量训练也不能落下。
需要腿部参与的项目都不用考虑了,只锻炼上身的话,引体向上是最佳选项,能够同时训练臂力与耐力。只是坚持不住时千万不能让右脚着地,如此一来,脑子就得时刻保持清醒。
折好计划表,放在迷彩上衣口袋里,他单腿跳着拿来自己的手枪与步枪,又将胸环靶靶纸贴在宿舍外的墙上,然后搬来小马扎,坐在离墙15米远的位置,深呼吸一口,稳稳举起92式手枪。
手枪并未填弹,他练的是“空枪”。
拔枪,瞄准,扣动扳机,所有动作都与实弹射击一模一样,看着却有些滑稽。
好在驻扎区没人,不管“空枪”射击有多滑稽,也不会有人笑话这瘸着腿儿的倒霉军人。
整个上午,尹天换了坐姿、卧姿,又从手枪换到步枪,练到实在乏味时,才蹦去器械区域,吃力地吊着单杠。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努力过。
高中时打篮球也扭伤过脚踝,那时他痛得大呼小叫,在医院躺了一周,又回家休息了一个月,父亲身在军营,没空管他,母亲像照顾残疾人一样伺候他,成天好吃好喝供着,生怕他落下病根儿。
那一个月啊,活得就跟神仙差不多。
那时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扭伤的第二天,挂在单杠上思考人生。
思考的不是“我这是图啥”,而是“伤好之前我还能练什么”。
第一次从单杠上下来时,他差点右脚着地,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坐在地上查看脚踝情况。
还是肿得像馒头,皮被绷得亮铮铮的,碰一下就痛得头皮发麻。
他蹦去厨房煮了碗面,又烧了一锅水,草草吃完后拿来毛巾,坐在地上进行热敷,完了蹦回宿舍,就着药酒揉搓伤处。
下午又开始下雨,山间很快大雾弥漫,驻扎区白茫茫一片,可见度极低。
尹天在宿舍门口看了看,果断拿了直立靶和步枪蹦出去,趴在湿淋淋的地上,进行卧姿步枪精度射击。
枪声接连不停,直立靶上登时出现大量弹孔。
行动实在不便,尹天没法经常蹦个几十一百米去验靶,好在他考虑得周到,身边放着一个望远镜。
扣五次扳机看一次靶纸,根据弹着点分布与精准度进行校正。
雨越下越大,没多久身子就被积水包裹起来。他抹掉脸上的雨水,再次推入弹匣,冷静地调整着准星位置。
虽是6月,丛林下起雨来却很冷。又是数声枪响后,他打了个哆嗦,精神得到片刻放松,才发现脚踝痛得厉害。
“操!”他翻过身,坐起查看脚踝的情况。
不久前抹上的药酒已经被雨水冲散,伤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好不坏。
休息几分钟,他再次卧倒,架着步枪,继续瞄准直立靶。
不是他喜欢自虐,而是对于枪手来说,这样的天气是练习实战化射击的绝佳机会。
他不能错过,更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宿舍的床上。
只要想到宁城等人正在丛林中进行非人的体能拉练,他就没法让自己好好待在宿舍。
傍晚,队员们回来了,个个疲惫不堪,像林子里爬出来的丧尸。
尹天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连忙起身收拾满地弹壳,却因为没站稳摔了一跤。
好在右脚没事。
宁城浑身是泥,弯腰驼背像个下一秒就要栽倒的老头子。
尹天艰难地站起来,想蹦过去扶他,哪知才蹦了几步就被吼得定在原地。
宁城看到他滑稽地朝自己蹦来,忽然站直身子,凶巴巴地喊:“你跳什么?站着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