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链剑本就是极长,抖做开来,简直如一条要命的绳索,荀玉卿耍了个鞭花,就要往金蛇脖子上罩去。金蛇催动那药蛇,药蛇本已服帖在岁栖白手心,这会儿又再凶性爆炸,张口欲咬,荀玉卿转头一瞧,便知金蛇是要弃了这条药蛇只管自己夺命而去了。
畜生与人都是一样,发了凶性难缠的很。
这药蛇催动之后,速度与猛性较于方才大大增强,身子一绞,岁栖白顾前难顾后,内气涨出与这药蛇的绞力相撞,最后气劲一泄,白蛇的腹部叫内劲击伤,它剧痛之下更是不管不顾,嘶鸣着疯狂绞动身体,蛇尾拍打起来。
岁栖白与它贴得极近,手臂已叫缠住了,几乎可听见骨头哀鸣的声音,如此剧痛之下,他虽冷汗潺潺,却仍是面不改色,双指一弯,便往药蛇双目刺去。荀玉卿见他陷入危险,链剑一卷,他这神兵利刃不知比凡铁胜出多少,又恰好扣在白蛇受伤的腹部,稍稍使劲,就要将白蛇从岁栖白臂上拖下。
二人一个抓破药蛇双眼,一个扣住药蛇腹肉,这条发了狂的巨蛇却用力一拽,链剑窸窸窣窣抖了个响,荀玉卿反手一握,链剑猛然一关节一关节的弹了回去,变成了一把直刺七寸的长剑,连同他的人也一块被这股巨力拖拽了过去。
岁栖白趁机脱出蛇身囚困,他的眼睛到底还没好,模糊的很,不甚方便。
岂料他手臂刚脱出蛇囚,忽听荀玉卿闷哼了一声,躯体便软软倒在了岁栖白的怀里,他单臂相接,另一只手含怒拍出,此刻金蛇来不及逃开,竟叫岁栖白一掌击碎了五脏六腑,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倒地而死了。
虽未瞧清当时情况,可岁栖白想来金蛇逃跑只想诈人一诈,他已准备好牺牲那药蛇困住自己后再暗下杀手。虽多了一个荀玉卿,可荀玉卿因他负伤而被牵动心神,更何况荀玉卿的武功与经验都没有金蛇老道,自然不足为惧。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金蛇这一掌拍在了荀玉卿身上……
“玉卿……”岁栖白用手托着荀玉卿的脸,只看到极模糊的视野,好似有什么东西自荀玉卿的嘴中涌了出来。他根本不必伸手去摸,空中泛起的甜腥味已足够说明一切了。
“玉卿……”
岁栖白的声音发颤,他这一生自一岁起再没哭过,也从不曾感觉无助,可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极茫然的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将怀里这具躯体紧紧抱住,什么也再说不出来。
荀玉卿的喉咙腥的很,他一张口,便又呕出了滩血来,全喷在岁栖白的衣服上,他方才受了那一击,只觉得全身好似都被拍碎了般,手指无力的揪住岁栖白的袖子,低声道:“你……你将那药蛇的血放到我嘴里喝,再将蛇胆剖出来喂我,我……我好似中毒了。”
其实这也是下下之策了,金蛇的一双手在万毒里泡过,毒性猛烈,那一掌又打得极重。要是不寄托这据说是饮后百毒不侵的蛇血,怕是荀玉卿转眼就要嗝屁下地府去了。
岁栖白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身后的温暖一离开,荀玉卿便忽然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错觉,他躺在地上,只觉得四肢疲乏,大脑浑噩,周围黑漆漆的很,他只模模糊糊瞧见了身边躺着被他打成肉泥的蛇尸,眼泪不知不觉淌了下来,无意识的哽咽出声:“岁栖白……”
那声音轻轻的,好似一只幼鸟濒死前的哀鸣。
“我在。”随着岁栖白的声音,流入口中的是催人欲吐的腥臭血液,荀玉卿的喉咙咕咕作响,想要反呕出来,却叫岁栖白掐住了下颚,逼着吞咽下去,之后的蛇胆也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他这会儿半生半死,其实倒没自己真正认知中那么恶心反胃。
岁栖白将他搂在怀中,先是温声细语的喊了几声,见他昏昏沉沉,又厉声喊道:“不准睡。”
荀玉卿叫他一声唤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手指抓挠了几下,忽然轻声道:“岁……岁栖白,你,你的手……好么?”
“无事。”岁栖白低声道。
“那……那好得很。”荀玉卿低低道,“你没事,好……好极了。”
岁栖白心头一热,只觉得手指上摸到的热血好似要烧起来一般,便将他扶起身来,掌心同他后背相贴,稍送了一些内力过去,轻声道:“你安心好了,你也没事的。”在这蛇窟之内,全无可能有外人来打扰,再说荀玉卿受的内伤极重,片刻也不得拖延。
金蛇如今已死,群蛇无首,便自顾自飞窜了出去,还有些原地蜷起,竟陷入冬眠。
岁栖白将荀玉卿拦腰抱起,他知这些蛇乱跑乱窜,待会儿疗伤时说不得干扰到他,他倒还能收回内力,只怕荀玉卿要伤上加伤,便直奔金蛇居所的唯一一张大床而去。
床上不知擦了什么药粉,竟干干净净,没有蛇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