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显然蓄谋已久,把声势造得足够大,还从关内拉来大批同伙助战,人气有了买卖自然会红火,难怪他们要的利息不高,却坚持延期付钱,三个月时间够折腾几回了,这帮商人真精——李榆微微摇着头进了院子,院子里的人立即大呼小叫起来,不过明显心不在焉,装模作样欢呼的同时,耳朵还竖着听债票所的伙计报价,眼睛也不时偷瞟报价牌,李榆向人群摆摆手,径直向后院走去,这地方他不陌生,开张那天就来过。
后院的堂屋里坐满人,不但有孙庭耀、沈守廉、范永斗、杨庭芳一伙商会大人物,连关内的直隶商人周愕、山东商人许亨臣、湖广商人贾敬宗也窜到这里。商会会长巫浪哈端坐正座对商人们指指点点、谈笑风生,身后照例站着她的几员心腹大将——马光远的老婆马大嫂、周遇吉的老婆刘娜仁、茅元仪的小妾杨婉、哈达里的老婆乌娅,察哈尔汗的遗孀苏泰,另一个新面孔是大同总兵王朴的第六房小妾,被人戏称“王小六”,这个女人出身大同青楼,八面琳珑、精明强干,王朴有些事不好出面,派她打点王家与丰州的生意,因此经常出入丰州,而且还成功混进巫浪哈的圈子。
“大统领,好事啊,六十万两新旧债票加上各厂矿、作坊的十万两,总共七十万两债票,才三天时间就卖出九成多,红契税就收了四千多两,我们有钱了。”范永斗见到李榆就兴奋地报喜,李榆点点头向周围瞟了一眼,巫浪哈赶紧把正座让给男人,自己悄悄躲到一边,几个商会头面人物围着李榆坐下谈起事。
王朴把王小六叫到一边,仔细问自家的收益,不一会儿就怒骂起来——王小六这个败家娘们太抠门,只喜欢往家里抱钱,却舍不得向外借钱,三天多的时间居然一两银子的债票也没买,白白浪费了赚钱机会。王朴气不过,把交易所的主事喊来,一定要他推荐几只赚钱的债票,杨国柱、王忠急忙凑过来听。
交易所的黄主事是扬州人,四十出头精明强干,以前在南直隶干过钱庄、当铺,是把做生意的好手,这几年江南闹钱荒,他胆大包天与泰西人、倭国人合伙倒卖白银、铜钱,抢了南京宝泉局的钱生意,被官府下海捕文书通缉,走投无路之际,沈廷扬正好在找擅长做钱生意的人才,就把他推荐到丰州。商会那帮人也不在乎他的案底,马上予以重用,任命他为债票交易所主事,这家伙也真是个做钱生意的人才,苦心钻研一个月就有板有眼干起来。
“总兵大人,现在选好票有点难,总理府发的新旧债票虽说利息低,但没有风险而且还是为丰州做好事,早被大伙抢购一空,价格已经被炒上去了,再去买划不来,小人只能为您推荐几只私人的债票。”黄主事挠着头,絮絮叨叨讲起来,私人债票中其实也有好的,比如大同人在河套、包克图的土地开发,明显是仿造归化搞农场、地产;蛮汉山弹药厂是军械司铳炮所一帮人开办的,工匠水平最高,而且正克图木器厂打造的四轮马车供不应求,人家手里还有工建司的专利堪合,这些票有担保有前景,自然大受追捧,可以关注一下。但也有些票被冷落,比如鄂尔多斯灭鼠作坊、包克图泥料作坊虽然年息给到三四成,却因为没有担保卖不出去,其实这两个都是大生意,关外各种鼠类极多,吃掉的粮食数不胜数,灭鼠肯定赚钱,泥料更不简单,以前盖房子砌砖用的是石灰、黏土加糯米浆,有几个工匠却烧制石灰、黏土、铁渣做泥料,还从工建司获得专利堪合,他们现在正缺钱用,您们几位大人可以去看看,如果合适索性就入股,有钱人嘛,就是要做点与众不同的事。
“听到没有,王小六,给我把那几个工匠找到,钱不多马上就入股,老子有的是钱,不在乎赌一把。”王朴一着急把小妾的绰号也喊出来,杨国柱与王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俩人悄悄出去商量。
李榆和商会头目们聊了一会儿,叫上王朴等人准备告辞,不过王朴、杨国柱、王忠三人舍不得走,死活要在交易所赖两天,让李榆忙自己的事,别管他们了。
李榆一路打着哈欠回到大统领府,刚在书房里坐下,李槐就找上门。
“汉民,商会那帮人疯了,从关内拉来三四百商人,把债票炒得惊心动魄,整个归化全乱了,我总觉得心里有点害怕,是不是应该管一管。”
“我们不懂的事不要插手,债票交易所是他们自己开的,赚钱我不眼红,赔钱也别怨我,放心吧,他们比谁都精明,归化乱不起来。”
“不行,我还是要管管,明天就让人贴出‘债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的告示。”
李榆笑了笑说道:“秋收马上要开始了,这才是大事,商会的事让商人自己操心吧,周愕、许亨臣他们都在归化,趁这段时间把丰州传承大位的事定下来,不能再拖了,二哥,我们是亲兄弟,你不会怪我放弃权柄吧?”
“二哥没那么贪权,我们李家出身低贱,能有今天的成就应该知足了,三儿,我知道你被金国内讧的事吓怕了,其实我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