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建夷攻进宣府、大同乃至sx我归化军能否断其后路,将其一举歼灭?”刘之纶心一紧,又继续问道。
李富贵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行,追击建夷只能动用我军主力,而且还必须征用大批民夫、车马,钱粮损耗十分惊人,无论是胜是败都非丰州承受得了。”
“如果朝廷下旨,你们也打算抗命吗?”刘之纶不满地问道。
“我军守土有余,但实力不足,难以远途作战,我们在丰州辛苦了七八年,不能把这点家当豁出去,而且我们在关内作战也没有取胜的把握,刘大人,你是关内人,你觉得关内的官府、官军值得信任吗?”鄂尔泰不以为然地答道。
刘之纶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又问道:“李帅在做什么?他呆在河套不打算回来吗?”
“察罕脑儿卫来报,西套出现大批溃散的察哈尔人,汉民不敢放他们进河套,正在设法安抚他们。”李槐答道。
“算了,你们告诉他,在外面想呆多久都由得他,永远躲着本官也行。”刘之纶鼻子哼了一声,挥手对大家说道,“宋老大人、鹿老大人要回关内老家了,你们都随本官去看看他们吧。”
宋统殷去年冬天就觉得身体不适,大病一场后知道自己去日不久,今年开春儿孙赶来看望,当即决定回老家sd即墨,死也要把骨头埋在家乡,鹿善继的想法跟他差不多,打算回定兴老家等死,丰州书院委托给五十出头的孙奇逢。两位老人明天就要离开归化,李榆在鄂尔多斯无法脱身,特意派吴先、陈二柱送他们回家,车马、护卫都准备好了。
刘之纶等人到了丰州书院里老先生的住处,张之耀、李曜等弟子都在院子里抹眼泪——老先生们虽然严厉,但对弟子倍加爱护,几乎视若子侄,丰州按一等中品发给他们的俸禄,一文不取全部贴补贫寒弟子,每日以粗茶淡饭为乐,有师若此,弟子们也视其为亲父,一别之后恐难再见,孩子们伤心啊!
小声安慰几句孩子们后,刘之纶等人进了宋统殷的卧房——老人已经卧床很久,但精神头还不错,鹿善继、孙奇逢、王徵和金声正陪着他说话,宋统殷的儿孙把大家让进屋内,悄悄关上门出去了。
“元诚,你来的正好,我这身体不中用,恐怕再也回不来帮你了,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有些话索性摊开说,趁我老头子还在,大家一起议议。”宋统殷坐起来招呼道。
刘之纶连忙上前扶住宋统殷,沉吟片刻才说道:“献征兄,我也不瞒你了,我心里害怕呀,归化的学术太杂,儒学、西学、佛学各成一派,而大明的官制、律法也备受排斥,你所说的教化无济于事,如此下去,最终会成为大明一域,还是大明一患,我实在不敢想下去。”
“刘大人,丰州不同于关内,各种势力根深蒂固,冒然打压任何一派都会后果难测,只能采取‘同族异俗’的办法,让其相互制衡逐步融合,如果推行明国那一套会更糟糕,说不准明天就会血流成河。”鄂尔泰摇着头说道。
李槐又补充道:“刘大人,其实我们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接受教化,我们剃了发,但也去掉了辫子,我们穿圆领直开衣裳,但也废弃了左衽胡服,我们引入了西学,但也借此把汉话普及到各个学堂,丰州久属荒蛮之地,先行开化更为现实,我们所作所为不过为了生存而已。”
“本官自然不想自取烦恼,可你们收容大明逃官、逃犯甚至白莲教匪究竟意欲何为?这些人在丰州为所欲为且教唆百姓反明,难道他们也能帮你们开化?”刘之纶冷笑一声问道。
“大人,丰州汉人本来就多为逃卒及白莲教众后代,再来一些何足为奇,抓是抓不完的,只要他们能奉公守法,大人何必计较他们的过去。”李富贵摆手说道。
刘之纶站起来指着李富贵喝道:“本官可以不计较他们,但你李念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大明究竟欠了你什么才让你如此仇恨大明?本官敢肯定,只要时机成熟,你一定会当大明的叛逆,带着铁骑杀向自己的父母之邦。”
李富贵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答道:“天下非一人一家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李某心中只有天下人,有朝一日也只会叛家朝不叛中国。”
李富贵说完狠狠地盯着刘之纶,宋统殷一把拉住刘之纶说道:“元诚勿怒,先听老夫说,你一定知道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典故吧,这里就是典故发生的地方,世人皆以为‘胡服骑射’只是教人骑马射箭,其实哪有那么简单,汉人以农耕为业,无论怎么教也很难练出一支骑兵,赵武灵王不拘周礼,尊重胡人、胡俗,类似今天丰州的‘同族异俗’之策,融华夷各族为一体,赵地胡人由夷入华,甘愿为国征战,赵国才有了一支强大的铁骑,有实力挑战强秦。老夫也曾左思右想,教化究竟为何?现在总算想通了,胡化也罢汉化也罢,只要能守土安民就好。”
鹿善继点点头说道:“元诚,我们刚到时也跟你一样,处处看不惯丰州的所作所为,但时间久了也不得不反省自问,难道把大明的圣学、律法搬来就能解决问题?其实不然,我朝圣学、律法弊端丛生,眼前的现状便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