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房间里,倒头躺在床上。
但他一点睡意也没有。父亲郝天民回中坝场去的这些天,郝云山在成都一直无聊地过着日子,无聊地等待着。
这些天,他家的染坊也响应保路会的“四罢”号召歇了业,他没什么事做,也无心去找那些朋友喝酒聊天,所以每天都睡到辰时才起床,起床吃了早饭就在院子里练一趟刀或者练一趟拳。练完了,也不出门,就闷在家里想自己那些烦心事儿。
因为无聊,昨天他就出去跟朋友们喝酒了。
傍晚时分,有个兄弟从外边进来对他说道:“少当家,今天赵屠户进城接印了。”
“几时进的城?”
“大清早就从西门进的城。”
“哦。”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话,他觉得自己可能又错失一次打探消息的机会。但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小商人,那里就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就见不到什么大人物,又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呢?于是他也不去打探什么消息,接下来的日子,他照旧是每天派两个兄弟出去,给他摸回点道听途说的事儿,他呢,还是在家睡瞌睡,想心事儿。实在连瞌睡都不想睡,就练两趟他家祖传的“郝家刀”。
郝云山没什么消息给父亲送去,他父亲郝天民也没等他送什么消息回去。
根据罗泉井会议的安排,郝天民已经做完了准备,他就要带人马下山到新都北面的李家场一带隐蔽待机了。
出发前,郝天民又回了一趟郝家山。
他天黑才到家,吃过晚饭后,堂屋里只有他和妻子宁氏。
他对妻子说:“绣春,以前很多事情都没告诉你,你知道,我们郝家山的这些人的老先人都是李闯王的余部,虽然在这山里躲了两百多年了,但我们时刻都在作恢复闯王事业的准备。我爹在世时,开山立柜立搞起了信义公,所以这些年,我和儿子们在山下,一边是经营染坊,另一边就是忙信义公的事。现在是时机到了,总部已下了令,让我们准备动手,所以后天我就要带山上的青壮男人下山了。山上和中坝场的事,我都吩咐给老四了,你也不用操心!你平日里也不爱走动,我们下山后,你就是山上的主心骨,要带着女儿在寨子里串串门,跟寨子里的老人、媳妇拉拉家常,让他们放心地等出门在外的人回来。”
宁氏听了,说道:“当家的,你们要去干大事,我也不可能阻拦你们!你们的事你也从来不叫我掺和,但我也晓得一些,你就放心地去,我会当好这个山主婆的。再说有老四在,这山上也乱不了营的。只是你要当心点,要爱惜这些下山的青壮男人,事情办完了,早点把他们带回山来,交还给他们的父母妻儿。”
“这个我晓得,你不用嘱咐!绣春,老四的婚事跟蹇家说得咋样了?”
“当家的,请媒人去说了,蹇家当家的也说,眼下外边乱糟糟的,说不定这边也会乱,也就答应早点把这事儿给办吧,这个月是闰月,又没几天了,日子没法选,就把日子定在七月二十二。你后天就走,你看这事儿?”
“就按定的日子给他们办吧,到时候,我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你也能办好的!”
“那就这么办吧!当家的,明天你肯定还要忙一天,我们就早点歇了吧!”
“好。”
第二天,郝天民忙完了其他事情后,就去了练兵场。
练兵场已经没有练兵了,郝云峰让他们都回去准备去了。
郝天民走到练兵场的时候,郝云峰正带着那些不出征的人捆扎竹枪和哨棒,他们把这些东西捆成小捆小捆的,就像是给山外送去的材料一样。
他进了练兵场,跟场子里的人打了招呼后,就说道:“你们抓紧把这些整完,我要跟老四说点事,你们先忙着啊!”
说完,他们父子俩就出了练兵场。
父子俩默默地走了二三里地,都没说话。这时,郝天民看见路边有几块石头可以坐,就对儿子说道:“老四,我们就这里说吧!”
他说着,就去一块石头上坐了。云峰就跟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指了指旁边一块石头,说道:“老四,你也坐吧!”
“爹,这……”
“爹带你在这里说,就是不想让人听见,也不想让人看见,你就坐下吧!”
郝云峰就顺从地去石头上坐了。
“老四,爹后天就要下山了,这回是去跟官府真刀真枪地干了,所以有些事儿得给你交个底,要是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爹怕这郝家山从此就败了,那爹就成了郝家山的罪人,就对不起开山的老祖宗了!”
“爹,你莫这么说!你们都能平安回来的!”
“老四,你别插嘴,你听爹把话说完!娃啊,人说刀枪无情,其实你更清楚,那快枪子弹就更不长眼睛,上阵厮杀,谁会知道是什么结果?爹和你大哥这回都要上阵,能不能回来就在两说,都能回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都不能回来了,这郝家山就是你的事儿了,你要把它再做兴旺起来!你爹回不来,你大哥回来了,你要把这老营交给他,你去打理成都的分号,你要帮他把郝家山做兴旺!这个,爹也要给你大哥说清楚的。爹晓得,这两年他有点为难你,但你不要计较他,他是你大哥,你得帮他!”
郝天民说到这儿就歇了一下,云峰就插言道:“爹,就算是您说的那种最坏的结果,可也还有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