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这次苇儿也要说了,那种灾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人一旦饿到了,做得出来的事情多了去了,没听那么多易子而食的故事?”苇儿眼圈都红了,“若是哥儿有一点事,可让我们如何自处……”
“你们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次是为善事而去,有一大批粮食运过去,跟着的人自然不少,且老爷已经和官里的衙吏说了会帮我们做安排,不会有什么事的。”笙哥儿道。
重楼和苍术一前一后进来,重楼手里捧着一件青色袍子,这袍子上没有什么花纹,仅是在衣袖处有着竹叶暗纹,而衣料也不算张扬,只是瑞锦料子——既然是去灾区,笙哥儿在穿着打扮上自然要低调一些,所以让重楼去找这样的衣裳——
“哥儿,我找来找去还是只这么一件,而且这件做得也有些年月了,只怕现在有些紧了。”
笙哥儿看了一眼,道,“有一件算一件吧。苍术,如何了?”
“粮食都差不多已经装车了,马匹和马车也准备好了。”
“嗯,好。”
其实重楼和苍术也都对于笙哥儿这次这般执意要去梨县觉得有蹊跷,可是他们也想不出其中的因由,现在也木已成舟,他们只能守在笙哥儿身边,静观其变了。
笙哥儿一伙人其实人也不少,重楼和苍术两个,外院四个家丁,都是身强力壮的,四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另外八个押送粮食的仆从,再加上官里派来的护送他们的五六个衙吏,这么一群人,说实话,就算是强盗也未必敢劫道,更别说那些流民了。
早上出发,到了巳时出发,到了晚上酉时才到了梨县——途中,笙哥儿看到路上躺着不少灾民,那情况比从之前两个小厮嘴里说的什么“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等词语要凄惨多了,笙哥儿甚至看到有人在挖草根和树皮,还有人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大打出手,哀嚎声、痛哭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天气阴蒙蒙的,笙哥儿坐在马车上,有一种自己置身于人间地狱的感觉——他想起七年前自己目睹的那场地震,与这里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了——看到这里的情景,笙哥儿想到城里的繁盛,自己在府里的生活,说是锦衣玉食也并不为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管经历了几百年或者几千年,这句话总是有它的写实性。
“哥儿,别看了。”苍术骑着马来到笙哥儿的窗帘边,“这里离驿站还有好一段距离呢,哥儿先休息休息吧。”梨县苍术是来过的,而且不止一次,毕竟他去收租的时候要去很多地方,梨县自然也有租户。
“苍术,他们都饿成这样了,我看我们还是……”
“不可。”说话的是骑在另一匹马上的重楼,他难得肃着一张脸道,“哥儿,如果咱们在这里发放吃食,那咱们就别想过去了,可能更严重的话还会出现抢食的情况,这批粮食咱们都是特意隐藏起来,如果被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笙哥儿知道重楼考虑得是,只是他一时心软才有了那个念头——笙哥儿没再多看,在马车里坐好——“快点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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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大人,粮食呢?”杜若一身白边青衣,原本一个温雅的公子此时双目圆睁,下巴一片青渣,神色难看,对着在下面喝茶的县官尹大人喝道。
“钦差大人,不是下官我不发粮,实在是没粮啊。”尹大人放下杯子,一脸唯唯诺诺,只是低下头的时候,双眼里满是轻蔑和嘲讽。
杜若何尝看不出他的态度,他冷笑,“尹大人,你叫我一声‘钦差大人’,我站这里,相比你也清楚圣上的意思……圣上命我南下,是想要我救济灾民,造福百姓,可是,作为父母官的尹大人却在此事上处处推脱,有怠慢公职之嫌……尹大人若有什么意见,只管自己写折子上表,刚好,杜若我也有折子上表,不如一起了吧。”
尹大人脸色一黑,“钦差大人,你是在威胁下官吗?”
“不敢。”杜若双手环胸,“我记得不久之前,府衙的粮仓里,粮食还是满满的,如何在一夜之间就消失殆尽了?难不成是老鼠一夜搬空了……这老鼠也忒大胆了……连官粮都敢‘偷’……尹大人,你帮我想想,你说我这个折子上该写些什么好呢?是说老鼠运米好呢还是老鼠偷米好呢?尹大人放下,杜某的折子上绝不会杜撰一句话,全凭杜某的眼睛看来。”
尹大人咽了咽口水——这粮食明明是在杜若来之前运走了的,怎么他竟然就知道了……
尹大人不知道还有一件事叫“明察暗访”,想当初,杜若可是举着他的那个幡,在这梨县转了好几天呢,连衙门的墙都翻过一次……
“杜大人……”尹大人一脸谄媚,“杜大人,有话好好说就是,这下官……”
“大人!大人!”外面一个衙吏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