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夹带在来往货物中。”
“确实是外公吩咐的吗?”
“是。”
玄昀捏着奏报,微微眯起眼。铁砂的主要用途是铸造武器,这样大规模地买入……外公是想,谋反吗?
这时李甲进屋禀告道:“老主人想见主人。”
“有事吗?”
“属下不知。”
玄昀微轩眉头,心中猜到了八九分——该来的总是要来。
玄战英觐见过惠帝之后,一直滞留在墨城。皇帝的意图大家心知肚明。玄战英当然也明白。然而他每日里听戏访友,好像凡事不上心的样子,也不要求回青海,完全一副悠闲养老的姿态。
玄昀见他时,他正在挥毫泼墨,甚得意趣。
玄昀摒退下人,询问道:“我今日看了生意往来的账目,有一事不明,还请外公明示。”
玄战英一边写字,一边不经意地道:“什么事?”
“关于铁砂的事。”
“你不是知道了么?难说马上要和大顺开战,朝廷拨下的兵器铠甲数量不足,我们私自炼制一些,防范于未然嘛。”
玄昀一哂道:“炼制一些哪需要这许多铁砂?外公是不是又招兵了?”
玄战英停下手,瞥他一眼,笑道:“好小子,来摸我的老底了?”
玄昀笑道:“外公莫非还有一支私兵?”
玄战英用笔轻敲玄昀的头道:“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玄昀略有些惊讶道:“真有啊?”
玄战英捋须道:“养病千日用兵一时。这支军队是历代青海王偷偷蓄养的,没想到要在我手里使用。”
“外公当真要……反吗?”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颇艰难。
玄战英肃容道:“只要皇帝不逼我,我不会走这一步。放心吧。”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玄昀低头不说话。
玄战英擦擦手,走进花厅,坐下问道:“听说你最近经常不在府中。”
“是。”
“悄悄养了个人?”
“是。”
“男人?”
“是。”
玄战英问的平淡,玄昀答的也平淡。直到此时玄战英才抬起头,目光似电,直视玄昀。
他面色微沉,语气仍然温和,道:“年轻人玩玩也无妨,我也不是冥顽之人。只要不影响正事即可。”
玄昀淡淡答道:“孙儿是认真的。”
玄战英沉下脸,语气中尽是山雨欲来的威压,“你说什么?”
玄昀大声道:“我要与他偕老,不是在玩!”
“放肆!”玄战英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茶杯顿时碎成几片。
玄昀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迎着外公酷烈的目光,道:“请外公成全。“
玄战英上去一耳光将他打翻在地,怒道:“你忘了你是玄家的继承人,肩负着整个家族吗?”
玄战英是习武之人,手力之大能举起百均之物,那一耳光他使了八成力,玄昀的脸顿时肿起老高。他像无知觉一般,重重叩头于地,道:“玄昀愧对祖先,愿受责罚!”说完仍然直起身,目光无惧。
玄战英一脚踹在他心窝上,大骂道:“你这个孽子,白养你了!”
玄昀手撑地,艰难地跪直,道:“孙儿愿受责罚,请外公成全!”
玄战英气得浑身乱战,又是一脚踢在他胸口。玄昀此时并未运功护体,而玄战英却是用力教训他。只见他口吐鲜血,半爬在地上,竟然仍是重复刚才的话。
玄战英知道他性子刚毅,如今这般坚持怕是不会轻易就范,急怒攻心之下,抽出佩剑,大骂道:“我去杀了那个兔子,看你还倔!”
玄昀目光冷下来,平静地用微弱的声音道:“外公要杀他,不如先杀我!”
玄战英怒道:“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不孝的孽子!”
他高举宝剑,寒光直射进玄昀双眼。玄昀闭上眼,微微扬起头,丝毫不畏惧退缩。
玄战英举剑的手在空中剧烈地颤抖,早有谋士上来拦住,急劝道:“王爷使不得……有话好好说……”
玄战英手腕一软,宝剑哐啷落地。
他颓然倒坐在椅子上,骂道:“你滚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起来。”
玄昀慢慢站起来,转身,稳住踉跄的身形,大步走出花厅,在院中跪下。
三个时辰后,玄昀仍然跪着。时值初冬,虽未下雪,天气依然冷潮,他没有运功与普通人无异,全身都冻僵了,脸色苍白,唇色青紫,微微打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