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猛地抬起头,双眸闪闪发亮,道:“秦兄有办法?”
秦璟看着他,不自觉勾起嘴角。等到反应过来,手已伸到半途,看方向,似乎是想给某只狸花顺毛。
“咳!”
察觉到不对,秦璟咳嗽一声,若无其事的收拢五指,落在桌上。
桓容奇怪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个意思?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被一声鹰鸣打断。
苍鹰捕猎归来,扔下一只色彩艳丽的水鸟,飞过大敞的木门,直接落向桓容肩头。
“阿黑!”
秦璟沉声唤了一句,长袖挥过,眨眼已抓住苍鹰右腿。
苍鹰振动翅膀,用尽全力仍挣脱不开。转过头,到底没敢下嘴,唯有收拢双翼,委屈的耷拉下脑袋,乖乖的落到桌面,站不稳,竟还滑了两下。
“以后莫要让它抓你肩膀。”秦璟不赞同道,“鹰爪锋利,难免受伤。”
“冬日时,我都会在长袍内加一件薄皮袄,用的是秦兄送的狼皮。”桓容笑道,忍不住伸手戳了苍鹰的背羽,差点招来一口,“它叫阿黑?我才知道。”
因为苍鹰的突然闯入,话题被硬生生岔开。
见秦璟无意重提,桓容没再追问,将拭发的布巾铺到苍鹰脚下,等着苍鹰擦爪。
“秦兄不晓得,之前阿黑抓破我九件外袍。”
“待我回到北地,给容弟送一船绢来。”秦璟笑道,“容弟喜穿素色?”
“……”别人论车他论船,果真财大气粗!
“璟手中有一张白狼皮,年头有些久,好在保存得当,容弟正好制一副护臂。”看着苍鹰又想往桓容肩头靠,秦璟直接按住它的背羽。
“阿黑成年不久,再过几月身形会更大。容弟不可再让它抓肩,护臂要时常带在身上。”
成年不久?还会再长?
桓容面露惊讶。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鹰?
两人说话时,天色渐晚,小童前来禀报,厨下已备好膳食。
桓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秦兄如无要事,可留下用膳?”
自来到盐渎,桓容的饭量逐日增加。一天两顿完全无法满足他的胃口,不只三餐定时定点,上午和下午各要加一顿点心,临睡前还要吃一碗菜羹。
桓容对东晋的烹调方式有些绝望,实在忍受不下去,终于令小童唤来铁匠,要求打造厨具,其后召来厨夫,亲授“烹调”之法。
铁匠和厨夫的表情堪称惊悚,阿黍和小童都是脸色发白。按照他们的想法,清风朗月,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郎君,如何能和这些事联系到一处!
桓容被盯得寒毛倒竖,差点打退堂鼓。
最终,为了自己的三餐着想,他咬牙坚持下来,严肃告知厨夫,除了炖煮烧烤还有煎炒烹炸,没事可以多研究一下菜肴的做法,至于五辛菜一类的“美食”,他是坚决拒绝,就不用呈上来了。
好在厨夫头脑灵活,很是懂得变通,待铁锅送来,不到两日时间就送上一盘炸鱼,两盘炒菜。虽说面粉没调好,炸鱼有些硬,菜的火候也有些老,不够脆爽,甚至有点苦味,好歹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熟能生巧。
桓容相信,只要厨夫肯下苦功,每日勤练,总有成为“东晋食神”的那一天。
这样算不算改变历史,桓容无心去想。
他只知道,有了炒菜,自己就不用天天炖菜,三餐烤肉,偶尔还要来一盘节菜,吃得味觉麻木,做梦都在念华夏美食之博大精深,独怆然而泪下。
传出去会不会被世人诟病?
前有天体待客的刘伯伦,中有坦怀晒书的郝佐治,现有随身带着美人全充点唱机的谢安,他不过是爱吃了点,和厨夫探讨了一下烹饪之道,谁闲着没事说三道四?
人言魏晋潇洒,他就潇洒了,怎么着吧?
反正盐渎是他的食邑,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爱怎么潇洒都是他说得算!
桓容出言邀请,秦璟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留他用膳属于“宴客”,不能像日常一样随便。
阿黍得知此事,顾不得皱眉,立即着手安排。
宴客之地设在后堂侧室,室门木窗全部敞开,四面通风,再摆上冰盆,当即驱散闷热,多出几分凉爽。
秦璟同桓容步入室内,见到墙角的冰盆,不禁有几分诧异。
“这些冰从何而来?”
“城东道人所制。”
将秦璟让入席中,桓容面上带笑,心中却在流泪。府内有冰偏不能用,借着秦璟他才能清凉一回,到底亏不亏?
魏晋时期的道士,只要不是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凡是叫得出名号的,都有几分压箱底的真本事。
当然,不是指他们真能炼出仙丹,而是关于“化学”方面的知识,足以让后世人惊叹。
制冰?
没问题。
先取大盆,内装小盆,两盆皆装满水,再将硝石倒入大盆,稍待片刻,小盆中即会结冰,纯天然无污染,既简洁又便利。硝石这种东西是“炼丹家”的标配,寻几人凑一凑就能装满半麻袋。
因盐渎大量招收流民,德政之名众口流传。自三月下旬,就有道士和尚陆续在城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