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他仍然记得在他最彷徨痛苦的时候,面前的塞缪却留下他一个人在黑暗里,与另外三个人走了。
他甚至都不是很在乎泰风嘉文德里克,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塞缪的背影。
两个人遥遥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片刻后,还是伊森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我回来了。”
塞缪骤然冲了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另外一个宽厚强健的胸膛抱住了。那环绕着他身体的手臂太紧了,累得他呼吸困难。他感觉到塞缪埋首在他颈侧,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然后塞缪稍稍将他拉开些,深褐色的眼睛用力盯着他,像是想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为什么你会回来?塔尼瑟尔没有带你走吗?”
伊森用力保持着无所谓的笑容,“说来话长。”
塞缪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后颈的疤痕,就像害怕被烫到一样,“他……果真把你治好了……”
伊森默默点了下头。
泰风和另外两个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没有上前来,他们与他保持着一段戒备的距离。伊森隔着塞缪的肩膀,与泰风的眼神相遇。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把泰风从灰毛手里救下来的时候,对方那全然信赖的、几乎是依恋的眼神;那种眼神后来虽然有些转移到了塞缪的身上,但泰风面对他时的目光也总是少一些拒人于千里的冷淡,多一份对友人的热情。
可是现在那种熟悉的热情不见了,变得不仅仅是疏离,而是在面对未知生物时本能的惶恐。他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的直觉,可伊森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弥散的恐惧。
真是奇怪,他的鼻子什么时候灵到可以闻到人的情绪了?
“放心,我们谁都没有和别人说你的事。”塞缪捏着他的肩膀,安慰一般低声说着,然后自然而然地搂住伊森的肩膀,穿过一道道从其他非人那里投来的好奇视线。伊森任由对方引领着他进了营房。非人们都拥挤在附近几个营房之中,一长排的上下铺,床上摆放着被叠得正正方方的被子。伊森一进去,便看到陈增坐在比较靠里面的一个铺位上,周围聚了一圈的非人,正在听他讲述着什么。陈增抬头看到伊森进来,冲他点头一笑。
伊森看到他的一霎那,心头才终于有了些紧张之感。
陈增那些虔诚的信徒一旦知道他们一直在说的大恶神的基因可能就存在于他的身体里,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当成撒旦本人生吞活剥?
在第二宇宙之中,被人集体孤立的感觉历历在目,他知道自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隐藏自己身体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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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得知,非人们一直被用来当做搜寻角人游击队的诱饵,被放入地球军不甚熟悉的森林、山麓或是沟壑之中,将角人游击队引出来之后再由正规地球军定位非人们的所在,对叛军大肆围剿。用这种方法已经成功捉住了两名多次发起针对地球人的恐怖袭击的反叛部落头目,然而非人们也是死伤惨重,原本三百多个人,到现在只剩下一百七十来个。
唯一一次另地球军摸不到头脑的,就是被伊森杀死的那三千个角人。塞缪等人一口咬定说是地下的巨大虫子把他们吃了,但是地球军一直都没有找到塞缪口中的“地下蠕虫”,那三千个人的死也就成了悬案。塞缪说,一定会有人质询伊森关于那天的事,让他小心不要说漏嘴。
重回囹圄的第一晚,伊森毫无睡意。非人们大都睡熟了,鼾声此起彼伏,偶然夹杂着梦中呓语。伊森自己坐在床前,望着天空中悬挂的一大一小两轮月亮发呆。他从衣袋里掏出来一条手帕,看上去平凡无奇,甚至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用拇指摩挲着那块布料,眼神变得轻柔而忧伤。
他将手帕凑到鼻间,隐约还能嗅到一丝塔尼瑟尔的气息。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灵药,又或是解渴的圣泉,用力地嗅着那一丝气味,将脸埋在手帕之中。这是他身上留下的唯一的属于塔尼瑟尔的东西,思念从未如此刻浓稠如血。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伊森身体一阵,转过身。
塞缪垂眸看着他,面上有些担心。
“你也睡不着?”oa问。
伊森默默将手帕收回衣袋里,默然望着洒落在窗台上的银色流光。
“你……怎么没有和他走?”塞缪倚靠在窗台上,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伊森有点想笑,什么时候塞缪对他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如果是以前,塞缪应该会直接一巴掌拍上来问他你他妈是不是傻干什么回来。
“我被地球军发现了。”伊森简单地说道。
塞缪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伊森隐瞒了什么。不过……原本以为他与伊森今生都不可能再见面,能有再次相聚的机会,他心里终归还是开心的。
可是伊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前会变成那个样子。
此时此刻的beta沉浸在月光里,发丝和侧脸都泛着一层犹豫的蓝,看上去那么无害。另得之前在祭坛上的记忆就仿佛是梦一样不真实。
“伊森,之前在祭坛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在火星的时候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被熵神感染,后来又在第二宇宙受到影响。”伊森用一种近乎于冷淡的、与自己无关的语气说着,“塔尼瑟尔一直在用序神之卵帮我压制,让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