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是如此。

慕容离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殿内了。

“慕容先生来了,”毓埥见到他后笑着招呼道,“快,快坐。”

慕容离微微颔首,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向殿中的人。

毓埥,长史,几个随从,还有一位,想来就是今天要见的,所谓故人了。

一别许久,果然是此人。

“仲大人,”慕容离对他示意道,“别来无恙?”

仲堃仪起身行了个后生之礼:“无恙。见过慕容公子,在下如今一介布衣,当不得大人之称。”

慕容离坐着不动,只把目光投到毓埥处,微微一笑:“仲大人过谦,慕容不过是提早叫一声罢了,不信问问王上,当不当得起?”

“哈哈哈,”毓埥大笑几声道,“当得起当得起,仲公子是这乱世里少有的清醒之人,若肯为我遖宿效力,本王愿以相国之位许之。”

此时仲堃仪应该好好想想毓埥的话,做个决定。然而,他却下意识看向慕容离。

眼前这个人,不久前还和自己统一战线,从天权国拿钱拿粮同御遖宿,现在于这里相见,竟然无一丝不安。

仲堃仪心里暗想,天权王待他那样好,简直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他都可以一走了之。自己是因为王上驾崩,不得已远走他乡,有何不可?

这样一个例子陪在身边,仲堃仪心里本来存留的那些愧意,不由得退散不少。

感受到对方的眼神,慕容离自然地与他对视回去,缓慢道:“那,就恭喜仲相国了。”

仲堃仪犹豫一瞬,终于定定地看着他,道:“多谢慕容先生。”

这就是已成定局了。

毓埥笑得愈发畅快:“好!好!本王今夜在宫里摆酒,给相国贺喜!”

几个人坐着说了几句话,慕容离不耐烦多待,便提出告辞。

他要走,毓埥自然不会拦着,不仅不拦,还要起身相送,并且客客气气地笑道:“先生路上慢些。”

目送慕容离和方夜离开,仲堃仪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沉默地望向毓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迅速地止在了出口之前。

夜色起时,宫宴方始。

连绵不绝的丝竹之声萦绕全场,舞女艳丽的妆容惑人心神。大殿里点下宫灯数千,明如白昼,把席间觥筹交错的人影照出迷离的虚影。

毓埥志得意满地看着席间众人:“各位卿家,今日本王新封了仲相国,他是有才之士,能为我遖宿效力,何愁霸业不成?”

底下自然是一片附和之声。

慕容离坐在长史对面,位于毓埥下面很近的地方,冷眼看着场中热血沸腾的一群人,却仿佛置身事外,不为所动。

对面的长史反应之冷静,也丝毫不逊与他,同样是一脸淡漠。

而筑成眼前现状,分明是以他二人出力最多。

宴席散后,毓埥遣人把喝得醉醺醺的一群人都送回府里,只留了长史和慕容离。

本来他也留了仲堃仪,只是被仲堃仪以醉酒为由拒绝了。

这一晚上,仲堃仪的确被敬了不少酒。毓埥看他面色不大好,也没强求,命几个大夫跟着他,一同回了新赐的相府。

酒宴一散,乐伎舞女很快也退了下去,场中一下空空荡荡,有种曲终人散的冷清意味。

慕容离坐在原处,垂眸看着自己的长箫,面前的酒一滴未少,可见这一晚上,他仅仅是坐在这里而已。

不管是之前热热闹闹的氛围,还是此刻冷冷清清的基调,似乎都不跟他有关。

毓埥在俩人之间不住打量,没有说话,大概是等着他们谁先开口。长史抬头看着慕容离,沉默半晌,终于第一个打破沉默:“慕容先生,您有何见教?”

慕容离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面。

殿中灯火通明,照在这一袭红衣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暖融融的柔光,透着模糊而隐约的温和。

可惜也都是幻象,灯火温柔如斯,还是没能掩去他一身冷意。

“我觉得,时机已到,应该立即出兵,向天璇宣战。”

天权国.向煦台

黄昏时分,夕照如血。

莫澜一路小跑着登上向煦台,果然见到了久寻未果的执明。

“王上,”莫澜苦着脸唤道,“这军队就要出征了,臣的大哥二哥非要问您怎么知道天璇那边的情况,您不去交待几句吗?”

执明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看着向煦台外的景象。

满王宫的房顶尽收眼底,数不清的琉璃瓦在夕阳之下映出一片红光。

鳞次栉比,美轮美奂。

像极了那人从未变过的衣裳颜色,永远是艳烈的朱红,衣袂翩跹间,风姿卓越如谪仙出世。

却又漠然如无情无欲。

阿离,等着我,我便这去找你。只要你想要的,无论何物,我都给你。

执明回过头,波澜不惊地看着莫澜:“本王要向他们交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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