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雨水横生肆意,小妖嘶鸣,这个雨夜的雨如此的大,像是回到了那个百鬼夜行的时代,妖孽横生,罪孽升腾。
骤夜里,风碎雨珠,月白暗流,青华宫里一片狼藉,赤红银白兰青暗紫炫彩夺目。
兰青色的是临水的衣服,暗紫色的是一把剑,血红色的是他身上的血,而银白色的,却是一碗打破的汤。
雨夜里,父亲为小儿子端来一碗定神汤,代表了拳拳爱意,小儿子回赠了一剑,表达了浓浓恨意。
白色的汤红色的血交融在兰青色的衣服上,在暗紫色剑的光影下融合划开,薄薄的像是雨夜的雾气。
“你放他回来。”
碧火高声说,他举着长剑,那剑是暗紫色的,名曰龙渊,不比第一神剑画影,却能够杀魂斩魄,法力无边。
“他是你哥哥,你为什麽要害他。”碧火用力拔出剑,又刺了一刀,他总是不肯叫父亲的魔君怔怔地看了他两眼,笑了起来。
“你是我儿子,你为什麽要害我。”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剑是天界的,青君给的麽?”
短短的时间,青君就说服了他儿子,不过这也不太让人惊讶,碧火是临花养大的,临花与青君生活了那麽久。
只是他的儿子,相信别人比别人更胜,甚至相信,他只是个残暴的君王。
他这辈子,有说他软弱的,也有说他刚硬的,有人猜他心机深沈,有人怪他喜怒无常,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眼前这个目露凶光的儿子。
“是他给的。”碧火说,小小声地恳求,“你让他回来好不好?他肯定不会跟你抢位置的。”
“真是个孩子。”临水苦笑,这就是魔君世代的命啊,他父皇杀了先先代魔君,而他杀了父皇,现在碧火杀了他。
他不由得想起在人间看到的一句话,dna和历史都是螺旋状上升的,所以事物的发展总是惊人相似的。
唉,明明这个时候了,怎麽还在想这麽白烂的话啊。
当年他杀父皇的时候,父皇怕也是与他想的一样吧?
他这一生,只有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懂那种为人父母的心酸与喜悦。
他把他生下来,他还是小小的一团,吃了那麽多的苦,他还是觉得高兴,那是他的血脉,他的血脉呀。
可是他再努力,他的血脉也不喜欢他,大概就像他的父皇吧,对他再好,他也不想领情。
这世界总是公平的,你欠下的债,总会有别的人来讨。
“我真是後悔。”临水低声道,“我父皇好歹还教会了我一些本事,可是我什麽也没教你。”
他的眼睛里有一股浓重的悲哀:“我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我还没教过你修炼啊,没带你去吃过饭看过人间,还没看到你泡妞生小孩,还没有等到你心甘情愿叫我一声爹。”
他想过很多,他耐心地为他铺路,他总是想,他们还能活那麽久,他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等着这个孩子长大,他会慢慢地让孩子爱上他。
可是那麽那麽多年,在这个骤然的雨夜里,就被骤缩成了几分锺,他什麽都想说,可他又什麽都不知道说。
龙渊像条巨龙一样埋伏在他的体内,侵蚀着他,就像当初他的那柄长枪杀父皇一样。
他想他真是太懦弱了,他浓重的伤心甚至惊扰了他的儿子,这个傻小子这时候还分不清状况,傻傻看着他,怯懦地问他:“喂,你不会真的死吧?”
真是个傻孩子,临水想,可是他一点点都不在乎这孩子傻啊。
“叫十三过来。”他叹气,“我跟他说两句,否则他暴怒之下,会杀了你。”
他用手按住腹部,那里的血已经停止住了,龙渊入侵的是他的魂魄,他已经感觉到了灵魂深处那种烧灼的痛感。
“你、不会死的。”
碧火终於惊慌起来:“你不是魔君麽?你怎麽会死呢?”他真是个孩子,这种时候才知道後悔,手足无措,“我只是想让你同意他回来,你为什麽不肯呢,你就这麽想杀他麽?他是你哥哥啊。”
终於抵达了深处,龙渊化成了一条金色的光线,消融在他的腹部,像是一条上古巨龙,谁都感觉到了那股火热的气息。
碧火慢慢地哭了起来:“你不要死。”
“唉,我不死,你叫十三进来,不要哭了。”临水叹气,帮他擦了擦眼泪,“天啊,我真是作孽,小时候帮他写作业擦鼻涕抹眼泪,大了还要帮他儿子擦泪。”
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像想起了什麽:“那时候,我们比你还要小呢,他也呆呆的。”
可是大哥永远不会把剑插到他身上吧?他想,他以为已经消逝的花絮全部回了来,就像临死之前,总要有些回忆一样,那些情景走马观花而过,最终却总是定格在斑斓山。
那时候,他那麽年轻,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浅浅地微笑,还只是喜欢四处蹦躂,叫着大哥二哥,斑斓山那麽贫瘠,他们那麽弱,只能住石头窝,可是那段岁月,却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温暖。
一道闪电闪过,跟在它身後划破苍穹的是十三的尖锐嘶鸣:“临兵列队,抓住皓灵青君,杀无赦。”
“雨好大啊。”临花看着窗外幽幽道,他身边的墓陵蜷缩成一团,睡的正香,“我讨厌下雨天。”
不过也只有在这样雨天,他才能稍稍安稳,就像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後,他烧掉了她,将她埋在了泥土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