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眼看着再不阻止就会转化成械斗,萧爻赶紧拿出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十万火急的扯开话题。
“大姨,我爹入狱的事情您知道吗?最近可有什么新的风声?”
“姓萧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入狱,就是砍了脑袋,我都不屑去看一眼。”许红菱的眉尖一簇,没什么好气。
“可是大姨,这次是株九族的罪过,我娘也是九族之属,您不怕她出事吗?”萧爻祭出大招。
许红菱这辈子只有这个死穴,戳一下,天大的气焰都能偃旗息鼓。
“有你在外面,赵明梁不敢动,所以最近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许红菱松了口,“只是听说段赋被押解回京免了职,囚禁在老宅中,却没处刑,另外,东宫的那位太子又被废了。”
许红菱前头的话说的还挺一本正经,后头那句“废太子”反而漫不经心。当今天下,谁都知道赵明梁这皇位坐的有待商榷,所以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不放心,这些年总是废完再立,算算,除了才三岁的小皇子,谁都入主过东宫。
“那现在岂不是赵勤当太子?”萧爻一脸懵,“我要是没算错的话,他才九岁吧?”
“大人有心机,小孩子却不一定。赵明梁这些年骄奢淫逸的表面功夫下足了本钱,声色沉迷久了,身体难免空虚,就怕一撒手,尸骨未寒,这帮不肖子孙就要争权夺利……又或者谁等不及……”许红菱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的疑心病越发严重,赵勤这太子怕也长不了。”
萧爻忽然回过头,不聚光的眼睛盯着慕云深一阵乱瞟。
他忽然意识到,慕云深的消息来源,怕比一开始预想的还要凶险复杂,而慕大公子口中的赵氏江山,可能也不是当今的赵氏江山……
慕云深察觉到了萧爻的警觉,不置可否的跳动一侧眉毛——这贼船真是开的又大又不稳当。
旁人兴许察觉不到这里头有什么暗潮涌动,可偏偏阮玉是一路看着这两个人的,小姑娘眉头一皱,又暗中捅了一把萧爻,“你们玩什么把戏?”
“你慕大哥是个大坑你知不知道?”萧爻一脸痛心疾首,“摔死我了。”
“阿弥陀佛”这时候,和尚突然插进来一声佛号,打断了阮玉的好奇心。
“施主,你叫什么?”智远似个耳背的,又问了一声,“慕什么?”
倒忘了还有个他在旁边,一行人里,唯一一个迷糊的……连欧阳情都多少猜到了。
“慕云深。”大夫阴测测的开口,“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
“不不不。”和尚忙摆了摆手。
普天之下,再稀奇古怪的名字都有可能撞上,更何况“慕云深”这般平平无奇的。只是这两个月,智远总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股熟悉感,不提便罢了,提起来,处处相合。
佛经里,有“轮回”一词,智远和尚虽然出家,却根本不信神佛妖怪,当即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即上手,把慕云深扒光了看仔细。
就算是投胎转世,这也长的太快了!
“你真是……”智远犹豫的问。到他这个年纪,什么奇事怪事都算见过了,但起死回生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迟疑。
但随即,和尚揉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笑道,“无妨无妨,是哪个无妨,干什么也无妨,贫僧前半辈子的情都了了。”
他倒是豁达,哈哈笑了两声,从萧爻的手里抢过酒坛子,先干了一碗。
“桃花娘子酿的新酒,果然不同凡响。”智远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
他与许红菱原也是相熟的,以前匆匆见过几面,打个招呼,便又各奔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得空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
许红菱的眼睛狭而细长,形似丹凤,但眼角处其实微微向下低压着,用黛笔胭脂细细描摹,一挑,又有些不动神色的摄人心魄。
她比早几年显的更加美艳动人了。
“这酒不是给你喝的。”许红菱的手指一勾,也不见得使几分力,那酒坛子就顺着娇滴滴的指头回到了她手上,“我这鹊吟轩是清净地,你们借住可以,要是惹上了是非,就给老娘滚的远远的。”
说完,还特地瞪了萧爻和慕云深两眼。
“大姨放心,西市里头我招惹不来是非……”向来是非招惹人……萧爻这话还没说完,果不其然,鹊吟轩紧闭的大门就被撞开了。
一个巨大的肉山猝不及防的滚了进来,在门口逡巡了一会儿,猝然冲向了萧爻这一桌。
许红菱脸色一变。
就在大门敞开又旋即关上的瞬间,眼睛好的几个人已经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怪不得先前的吵吵嚷嚷逐渐偃旗息鼓,原来整个西市的街道已经被人清场,外面环顾一周都是些奇装异服的江湖人,且看起来还分好几拨,除了齐齐盯着鹊吟轩之外,还互为角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这团肉球不知轻重的滚了进来,外面那些人的瞠目结舌看起来颇为新鲜有趣。
“老娘安生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这么不知死活的。”
倘若别人自称“老娘”,就算生的再怎么素净高雅,开口便透出了粗鄙,偏偏许红菱的腔调一成不变,说这话,就跟说“良辰美景,四时同赴”的感觉差不多,有如广寒明月,高不可攀。
她仍是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动也不动,一只手举着瓷杯,稀薄的光自窗中透进来,将指尖晕染的几近透明。
肉山下面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