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萧爻动了,后颈削的快而利落,一瞬间倒了一片,他拍了拍手,又回到原地,但同样的,优势也解除了,慕云深不算,二对二。
那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的矮冬瓜忽然露出一个笑容,牙白森森的,双唇血红,十分的渗人,崔青青看狗似的踹了他一脚,“别乱动,要命的就把你那些东西收起来。”
这一脚踹在背上,听声音还不轻,但那矮冬瓜毫不计较,仍是傻兮兮的笑着,舌尖舔着后槽牙,也不说话。
崔青青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踩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攻了过来,她针对的人一直是萧爻。
他们之前交手,萧爻宁可多几条血口子,也不肯拔剑,崔青青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短刀又抵在剑鞘上,但剑鞘是剑鞘,剑身已分离。
崔青青的面前,忽然闪过一道绯红色的剑影,稀薄的光和风迎刃而碎,转而又合拢一处,山川归色,海晏河清。
之前屡屡交手,萧爻不管身形还是剑法,都称得上“巧”,灵巧,迅捷,左支右绌却异常潇洒,现在却恍然朴实了,平平刺出一剑,不仅慢的肉眼可见,更是笨拙无比。
后势已尽也不知道收手,继续这样下去,就会把前臂送到崔青青的刀下。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猛然回招,半空中绘出一道弧,涛涛江水奔腾东流,是挡也挡不住的恢弘,在这招之前,所有的投机取巧都只能兴叹。
崔青青躲得开,但她是个武痴,非要缨其锋芒,双刀撞了上去。如此大开大阖之招,附着的却是绵软的内息,没能两败俱伤,崔青青恍如置身汪洋大海,多大的舟都是折叶一片。
变故是忽生的,破碎的窗棂里又摔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有一半头皮都没了,手脚稀烂,只有里面的骨头是完好的,撑着破碎的皮肉,在地上徒劳的扑腾。
萧爻被崔青青拦着,顾怀武也没闲着,正与矮冬瓜纠缠,没人顾得上这团烂泥一样的人。
他脸上的皮已经没了,肉也给剃了一半,几乎看见骷髅骨,一只眼珠子掉了出来,挂到鼻尖上晃荡,没有人形,却还靠着回光返照勉强活着。
这一摔不轻,他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是逃出升天了。
其实机关和迷宫某种程度上很像,能造出来的人不一定能破,就算知道其中关窍了,有时候还要靠本事和运气。
若不是这一身残碎的衣服还有些模样,连崔青青也认不出这血刺呼啦的人原来是段愁。
段愁又在地上挪了挪,沙土都渍进了伤口里,他抬起那颗唯一完好的眼睛看了看,狂喜之后是一盆当头凉水,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了,也知道这副样子绝对活不长久。
他一生最恨、最不服气的就是鬼斧,血缘至亲,叔侄成仇,可惜造化从重量刑,偏让段愁死在这个遗留下来的机关中。
他忽然笑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人之将死,这最后一点气力却始终不散,段愁也是个偏执的人,他要亲手毁了机关才肯咽气。
萧爻和顾怀武理会不上他,竟让段愁挨到了轮/盘边上,被一双冷冰冰的手拦了下来。
慕云深看着他,神色严峻似竹下清风,手腕无力却不屈不挠,骇人的血腥当中微皱着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段愁就算只剩半口气,也能轻而易举的击溃慕云深。他凄惨的脸上攀爬着一个堪称恶心的笑容,一拳打向慕云深的胸口,另一只手随后而上,趁机扫了上来。
慕云深非但不退,更向前一步,严严实实挡住了轮/盘。
拳风炽烈,扑面而来,血肉没有外面的那层皮兜着,挥出去的时候溅了不少在慕云深的脸上,他睁着眼睛,不闪不避,却蓦地被人推了一把,这一拳落了空,结结实实打在了别处。
萧爻闷哼一声,用肩膀将段愁顶了出去,没防备他还有一只手扫到了轮/盘,随即,段愁整个人像个破麻袋飞出老远,完全没了声响。
他这一口气至此全用尽了,血肉模糊的躯体萎靡的倒在墙角,眼睛却瞪的浑圆,死死盯着绘满星宿的轮/盘,不肯闭上。段愁在等什么,怀着不甘与困惑,难得瞑目。
“你不知道躲开吗?”这一拳的威力虽然大不如前,打在血肉之躯上仍是筋骨一挫。萧爻嘴边上的血还没抹开,横眉怒目瞪着慕云深,“如果想死,把少当家的躯体还回来,我愿意为他修坟,却轮不上你!”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火气,慕云深一怔,没反驳。
若是要说,倘若慕云深让开,段愁的这一拳可以直接打在轮/盘上,整个机关配合起来无坚不摧,但阵眼却是普通的木头,连铜铁都甚少用到,必然受不了这濒死一击。
但慕云深很享受萧爻此刻的气急败坏——如果段愁没有打伤他就更好了。
“嘎……嘎……”
像是什么东西一点点的裂开,声音很小,但接连不断,如麦秸地上蔓延的烈火,有了一点苗头的时候,已经完全阻挡不住了。
萧爻还没反应过来,猝然“砰”的一声,木制的轮/盘就在眼前崩毁了,屑子洋洋洒洒如同群星,讽刺般的扣在萧爻头上。同时地表之下连绵传出寸寸碎裂的声响,整个后山的土层都翻过一遍,将隐在暗处的陷阱暴露于众。
因此物饱受惊惧的崔青青终于如释重负,甚至多看了段愁的尸体一眼,若不是事有紧急,崔青青甚至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