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怔怔的抬头,失落又诧异的看向宋徊的脸,宋徊却只是如同往常一般,对他笑了一下。而后又夹了一筷子热菜放到江寄的碗中:“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江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筷子,默默的吃起了饭。
这一顿饭时间极长,直到夜深江东韫才开口,让管家江启给诸位夫人少爷各自安排院落,又点了钟氏夜里陪他,这才算散去。
等到江启安排到这里时,大多数人已经走了。
“如今还有清风馆和西桂院两处还无人住,四少爷您看选哪里?”江启其实看的也明白,这位四少爷既无母亲可争宠,年纪又不上不下,故而也轻待了几分。
江寄第一次进府,当然不知道这两处如何,只打算随便挑一处就是了。可他刚要开口,就被还待在一边的宋徊打断了。
“我记得远黎堂旁边的松风楼还空着吧?”
江启一愣,却也立刻反应过来,赔笑道:“小的是怕扰了表老爷的清静,才不敢往远黎堂附近放人,那松风楼也一直收拾着,只差了被褥之类的东西,等下搬过去就能住人的。”
宋徊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向江寄招招手:“你就住松风楼吧,虽不是什么热闹地方,但离我最近,也好照应着。”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江寄有些承受不来的,看着宋徊一如既往的那样对他,只得逃避似的,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因着离得近,两人一道回的住处,后边跟着高阳、高伍两兄弟,宋徊的小厮齐笋、齐芦,还有因着要收拾松风楼而过来的几个仆人。
这一路上宋徊被齐笋推着,他话虽不多,只是每每经过什么院子时,便跟江寄介绍一番。江寄已然困了,头脑中又乱的厉害,宋徊说了话,他就应两声,然后又低下头默默的走着。
那松风楼虽远,但也有走到的时候。
“这就是松风楼了,那边就是我住的远黎堂。”宋徊指了指东边,树影间隐约露出灯光的小院。
江寄点了点头,想要告别,却发现宋徊并没有离开,而是随着江寄等人一起进了松风楼外的小院子里。
这松风楼建在一处假山石旁,而那假山石上生了几棵松树,一流清泉自石上泻出,顺势而下,淌过这方小小的院落,倒映着空中的圆月。
宋徊让下人先将楼内楼外的灯点燃,照亮了眼前这栋两层高的小楼。
“虽说是收拾了一遍,但总归还是有尘土的,你们先进去仔细打扫一遍,莫要让四少爷吸了尘伤着肺。”
宋徊在府中地位极高,那些仆人们平日里想赶着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他发了话,自然都进了楼里上下打扫。
宋徊又看了看江寄身边的小厮,点了齐芦出来:“这边缺了被褥,再从别处拿也麻烦,你带着高阳高伍,去我那里拿些晒好的过来吧。”
齐笋又被他指了进去监督众人打扫,一时间小院里就剩了江寄和宋徊两人。江寄还是一副奄奄的样子,站在宋徊身边,一言不发。
宋徊看着他那样子,叹了口气,驱着轮椅凑近了些,又拉住江寄的手:“在想什么?”
江寄摇摇头:“没有……”
他其实在想很多,却没有一件能说得出口的。
“想过以后要怎么办了吗?”宋徊依旧温和的问着。
江寄还是摇摇头,可被手上传来的温度软了心肠,情绪翻涌,哑着嗓子说了声:“我不喜欢这里……”
这里,指的当然不是松风楼,而是江府。
宋徊听着他压抑的声音,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像一个虚虚的拥抱一般:“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
江寄蹲下来,比坐在轮椅上的宋徊矮了些,却感觉离他更近了:“能,能离开吗?”
宋徊摸着他的发顶,柔声说:“可以啊,但是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所以阿寄留下,陪我做完这些事情,然后一起走吗?”
“一起走”,这三个字像是点燃了江寄心中寥寥无几的希望,他抬头看着宋徊的眼睛,用力点点头:“好。”
“乖……”宋徊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江寄也没有问。等到小楼都打扫好了,高家兄弟将被褥搬回来了,两人才告了别。
可夜里,江寄一个人躺在舒服柔软的被褥间时,他却又开始烦恼了起来。眼前还有一大堆事情,他答应了宋徊陪着他留在江府,就要面对江府中的人和事。从今晚的情形来看,他才不相信那堆妻妾间能和睦相处,子弟间能兄友弟恭。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样子,实际还不知道都在算计些什么,这江府之中,必然不会太平了。
即便江寄打算不争不抢,但是与他切身相关的,最实际的问题就是他跟宋徊之间该怎么办……宋徊现在可是他的表叔啊!以前是赚钱娶宋老板,现在是赚钱娶表叔……
江寄烦躁的翻了个身,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宋徊的被褥,宋徊睡过的被褥……“睡过”这两个字像是块烧红了的石子一样,掉进江寄的脑子里,烫得他浑身发热。等到他终于迷迷糊糊的睡去时,却做了一夜的梦。
梦醒来,他浑身是汗的从床上坐起,看着沾了zhuo污的睡裤一阵绝望。这要是以前也就罢了,自己洗干净就好了,可现在——
他看着外头等着伺候洗漱的侍女,顿时羞愤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