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道:“为什么走不得?”
陆修泽道:“因为有恶人藏身其中。”
小闻景轻咦一声,竟有些兴奋起来,道:“恶人?师兄师兄,恶人是什么样子?”
在小家伙那仅有几年的记忆里,“恶人”这个词怕是只存在于他人的口中,而他自己则是从未见过的,因此这时候听到前头有恶人拦路,竟是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
陆修泽哭笑不得,见到那个抢夺闻景身体的家伙后生出的恶气,又慢慢平息下去,敲了敲小家伙的头:“阿景怎的这么不将危险当回事?离开此处后,我定要好好跟你说道一番。”
小家伙嘻嘻一笑:“师兄别生气嘛,我只是知道不管怎么样,师兄都会保护我的啦!”
“说好听的话也没用!”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而在更远的地方,一人站在苍雪神山的峭壁边缘,目光注视着晟洲某处,神色莫名。
“闻师兄,你在看什么?”
背后有声音传来,回音不必回头,便知这人乃是合宗前原隐云宗长老傅由书傅长老的二子,傅行松。
对于傅行松此人,外界褒贬不一,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人远远不如他的大哥傅远道。傅远道是隐云宗的弟子首座,除了地位超然的叶灵书之外,便数他在弟子中最有声望,但在魔道修士袭击隐云宗的那一天,傅远道奋战身死,而傅行松却不知怎的,恰好不在岛上,逃过了一劫。
而后,在回音登上聚云岛,同傅长老谈妥一切,顺利合宗之后,他甚至比叶灵书还要快地理清这一切,摆明车马,第一时间站在了回音这边,之后更是以回音的师弟自居,口中更是句句离不开“闻师兄”这三个字。
这样的傅行松,不但叫以柳长老为主、反对合宗的原隐云宗等人敌视不齿,就算支持合宗的人,对他也颇看不上眼,甚至对外人不怎么关心的阿泽,都对这人很是不满,觉得他套近乎的手段太过无耻。
回音对傅行松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十分厌恶——当然,这样的厌恶,自然不会仅仅是因为这人的无耻奉承——但他却有不得不留下这人的理由。
凡人都说神仙好,但真正作为修士后,回音却知道所谓的“仙师”,只不过是一群力量强大的凡人。既然是凡人,那便有七情六欲,有人性中的强大之处和缺陷软弱之处。
正是因为人性,在明知傅行松做了什么事后,傅长老还是不得不向回音低头,将合宗一事支持到底,而也正是因为人性,回音即便心中对傅行松憎恶不已,也必须要留下他的性命。
——大局为重。
为了维持大局,使得世界向更理想的方向发展,少数人的牺牲和相当退让,都是必须的,这些事,在回音作为神君的那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而相较之下,原本的那个闻景,就未免太过心慈手软、太过理想化了。
回音不认同这个时候的闻景,但从心中真正的渴望出发,回音又觉得,他大概是羡慕闻景的。毕竟人生在世,要有多大的幸运,才能成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自己喜欢的人生?
从这一点来说,他当然是羡慕闻景的。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属于他的人生,其实早已经结束,而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想到这里,回音发现自己走神的时间似是有些久了,于是他回头望向傅行松,笑道:“没什么,不过随便看看罢了。”
傅行松见风使舵的本事厉害,观言察色的本领自然也不低。他见回音不欲多说,便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回音一边笑着,漫不经心地应付傅行松的种种奉承试探,一边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就像是镇魔塔突然坍塌的缘故。
当他降临这个镜像世界之前,原世界的天道曾经告诉过他,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插手干扰越多,一些事情的变故也就越大,世界也会向着他越来越陌生的方向变化。
回音原本以为,天剑宫的毁灭,大概就是他让闻景拜入择日宗、阻止陆修泽屠宗,使得择日宗在世上得以延续的代价。这与另一个世界迥异的进程,算是这个世界最叫回音觉得陌生的变化,但随着镇魔塔的蓦然崩毁,回音才发现,世界真要变化起来,其实远不是他一人能够应付和想象的。
在另一个世界伫立了万万年,也将继续伫立下去的镇魔塔,究竟因为什么缘故,才会在这个世界突然崩毁?那个使得镇魔塔被毁的“引子”是什么?冥河之水席卷人间的缘故又是为何?
这世界……还会发生哪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
三月后,陆修泽带着闻景,终于翻越了苍雪神山的边缘,进入了琨洲最北方的大沙漠。
事实上,陆修泽本可以走得更快一些的,只不过小闻景对一路上的景色过分好奇,每见着一个凡人见不到的事物,都要停留下来琢磨个究竟,于是陆修泽干脆放慢了脚步,随着好奇的小家伙游山玩水,除了跟小闻景介绍各种奇山异水的来历外,也在不断挖掘这个新躯壳的潜力特性,和教导小闻景如何收敛和利用自己的力量,一路上两人倒也是各有各的高兴。
就这样一路慢行,两人在三月后才总算来到了大沙漠。
大沙漠在琨洲的最北方,部族众多,交战频繁,每天都有大部落在生存资源的缺乏下分隔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