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拍小花几,眉心几乎拧成一个结,“三表兄的马童亲眼看见倭人故意刺伤三表兄的马,难道只能这么算了?”
裴英娘眼波流转,笑了笑,“阿姊放心,我们不能明着给倭国人找麻烦,不表示三表兄的仇没法报。”
早在中原内乱时期,倭国人曾多次劫掠沿海居民。当他们目睹大唐的繁荣稳定后,转变政策,俯首称臣,数次派遣数百遣唐使西渡海洋,前来大唐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天文数学、衣冠器物、典章制度和历史文化。
倭国人以他们的盲目崇拜和狂热仰慕成功赢得朝廷上上下下的欢心,很多人对倭人抱有好感,觉得他们和野性难驯的西边异族相比,更恭顺谦卑。
在这种情况下,处置倭国使团成员必须得有确凿的证据,薛绍僮仆的话,并不足以服众。
比赛中发生碰撞是常事,裴英娘找不出更多的证据,但报仇这种事,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裴英娘抿嘴一笑,挪到李令月身边,和她低声耳语一通。
李令月将信将疑,“这样就能教训那几个倭人?”
裴英娘点点头,“阿姊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人在一边架桥拨火,确保万无一失。”
锅里的茶水开始冒泡,咕嘟咕嘟响,姊妹俩在高雅的茶香中,确定下计划。
一时昭善走到廊檐底下,说奉御离开含凉殿了。
裴英娘连忙站起身,顺手把懒洋洋的李令月拉起来。
李令月想到自己能为薛绍出气,兴奋不已,来来回回把计划推演好几遍,“要是他们打不起来怎么办?那个煽风点火的人一定要慎重挑选!”
刚巧轮到千牛备身换班,一行腰佩长刀、着绿色团花锦袍的千牛备身迎面走来,打头的,赫然是用精湛的球技把倭国球队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执失云渐。
李令月眼前一亮,“大郎!”
九江大长公主去世得很早,执失家的儿郎虽然是大长公主之后,其实和皇室的关系早就疏远,大多默默无闻,没有什么建树。唯有执失云渐深受李治信重,和李唐皇室的关系很亲密,甚至连薛绍这个公主之子都不如他亲近皇家,李旦、李令月当着人称呼他的官职,但私底下唤他叫大郎。
执失云渐示意同伴先走,站在原地,等李令月开口。
李令月把裴英娘教她的计划和盘托出,“等到重阳登高那天,你可得帮忙呀!”
执失云渐瞥一眼裴英娘,不必问,这个计划,绝对是永安公主想出来的。
李令月等了半天,看他不说答应,也不拒绝,忍不住催促他,“大郎,三表兄平时最敬佩你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吧!”
执失云渐表情不变,点点头,应承下来。
李令月轻轻舒口气。
裴英娘左右看看,叮嘱一句,“执失校尉,这事最好不要和别人提起。”
毕竟是使心机算计别人,不大光彩。
执失云渐背光而立,瞳孔看起来有点像清透的琥珀,“你放心。”
说完抬脚走了。
李令月拍拍裴英娘的手,“英娘,你不用担心执失校尉,他会守口如瓶的。”
裴英娘勉强笑了一下,她完全不担心执失云渐的口风,她担心的是李令月看人的眼光啊!执失云渐就是个闷葫芦,而且还是个直来直往的武将,让他去干挑拨离间的事,合适吗?
李治针灸过后,换了身干爽的轻纱衣裳,歪在凭几上欣赏歌舞。看到姐妹俩手拉手进殿,笑着道:“别另设坐席了,都坐到我身边来。”
宫婢连忙撤去准备好的簟席,把盛放茶点琼浆的小几移到李治的坐褥前。
裴英娘和李令月挨着李治坐下,殿里没有外人,姐妹俩偷懒没有跽坐,腿一盘,坐得很随意。
裴英娘仗着自己年纪小,直接把半个身子靠在宫绸隐囊上。
李令月有样学样,也抓起隐囊,垫在背后。
舞伎在殿前翩翩起舞,龟兹乐人吹奏音乐,另有几个戴纱帽、穿彩衣的小童在庭前嬉戏,做出各种滑稽古怪的形态,逗李治发笑。
裴英娘细细端详李治的脸色,看他笑容满面,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心里偷偷松口气。
这才有心思观赏舞曲,看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分辨出龟兹乐人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儒学士看她实在不开窍,最近试着教她学古筝,前几天才向她演示过打谱,当时弹奏的正好是这首《春莺啭》。
据说李治有天坐在廊下赏花,听到枝叶间隐隐有清越的莺声,偶有所感,遂命宫廷乐师白明达创作《春莺啭》。
隋唐两朝崇尚胡乐,唐朝的宫廷乐师大多是隋朝旧部,白明达是龟兹人,擅长作曲,曾经很受隋炀帝的宠爱。他所作的《春莺啭》流传很广,是宫廷乐曲中的经典曲目。
裴英娘瞥一眼龟兹乐人怀中的钿螺箜篌,捏捏自己的手指头,学羌笛是个错误,她至今还不能吹出完整的曲调,古筝她也学不来,或许她可以换一种乐器,改学箜篌?
一曲奏罢,宦者躬身进殿,“大家,太子殿下求见。”
李治微微蹙眉。
裴英娘和李令月对视一眼,起身离席,“阿父,我们明天再来陪您。”
李治挥挥手,让宦者把她们送到殿外。
太子李弘头束金冠,穿红地瑞锦纹圆领袍衫,面色苍白,神情郁郁,看到姐妹俩步出内殿,柔声问李令月:“三郎挪出宫去了?”
李令月固然埋怨李弘心慈手软,但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