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九放下扬起的手,目光流露出一丝隐晦的深思,道,“若真有重用倒也好了,总好过排不上什么用场。”
雁真好似也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头,咂舌道,“实不相瞒,我也时常有这种感觉,王爷封王前我便跟随王爷了,那会我还小,隔得远了看王爷只是觉得王爷十分深不可测,近期跟着王爷办事,才真觉得心里有些没底气。”
雁真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比划,“不知平大人有这样的体会没有,咱们王爷虽说对下人赏罚分明,可是我有时候也会害怕,我怕的不是为王爷去死,我是怕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回头就算死了,也不过是白死了。”
平九失笑,“雁大人多虑了,你这样年轻,日后的路还会很长。”
雁真脸色有些气馁,“但愿吧。”忽然又打起精神来,道,“对了,平大人,再往前就是北漠了,你从前可来过这?”
两人已骑马到了安歇的地方,下了马,将缰绳在树干上一绑,平九摇头,“以前只到过这附近,未曾真正来过边关。”
雁真眉头一扬,神采奕奕道,“等入了边关,再往前就是漠兰国了,五年前,瑞王殿下就是在此地,以十万焰煌军对二十万漠兰大军险胜,大概那时连皇帝陛下也是没料到的吧,詹门关一役竟然会打的这样爽快,哈哈。”
平九顺着雁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金黄的日光下一片浩荡旷野,呼啸过肃冷的风吹过低矮枯黄的草地,极远处的湖水是冰蓝色的,好像海连着天地。
如此干净空旷的地域,却曾是三十万人的战场,这里曾尸横遍野杀气冲天,血水浸透了每一寸土地,一个人的生死,比起这千千万万个人的生死,似乎已经轻薄的没有分量可言了。
那些死去的微不足道的人们,被遗忘的平庸的名字,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连一个浪花也翻不起来,一切都会被时间抹去。
可是若连生与死都变得没有意义了,那么促使平凡的人想要活下去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忽然,日光从地平线上折射出一道微光,平九眯起眼睛。
天边处,两道全副武装的重兵骑队闯出一阵烟尘滚滚,正急速向这边奔来,那马蹄踏地的声音震荡在空气里,轰鸣阵阵。
不多时,为首领队的身形便显露出来,那人体态威武,身穿铠甲,肩上扛了一把大旗,赤红色的底面上,一个栩栩如生的金色火焰在燃烧。
雁真在旁边叫了一声,“是李将军,焰煌军的人来了。”
那队伍一路气势汹汹奔到平九一行人面前,为首的李将军大约四十岁左右,蓄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肩扛大旗一跃下马,后面的人也跟着纷纷下马,队伍稍一整顿,李将军把旗子往地上一插,两跨步走到辰昱面前,“砰”的一声单膝跪下,身后人跟着齐刷刷跪下,动作迅速利落,铠甲碰撞声音十分一致。
“末将李明河,参见瑞王。”
辰昱抬掌一挥免去礼数,纵身一步跨越上马,目光深长越过旷野望向远方,道,“人接到了么?”
李明河也跟着跨上马,声宏如雷,道,“禀王爷,人来了两天了,没有差池。”
辰昱点头,忽然转过头,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平九,平九总觉得那视线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然后就见辰昱吩咐了一声,“走吧。”衣袖一挥,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瑞王手握兵权,坐拥詹门关八年不破,十万焰煌大军皆为其一手培养起来的军队,骁勇好战令敌人闻风丧胆,远远望去,一大片兵营整顿有序,纪律十分严明。
队伍走进军营,众人皆找地方安顿了下来,平九随着雁真去安置马匹,走了一半却被士兵喊住,说瑞王有事找他。
雁真一听,立时便把平九的缰绳牵过来,催促道,“平大人你且去吧,别叫王爷等着了。”
于是平九道了句麻烦了,又随着士兵向主营走去,见辰昱一个帐篷前与李将军谈话,平九走近时辰昱正收了话尾,只隐约听到“卫王”“漠兰”什么的,辰昱余光见平九走到了,偏过脸道了一句,“其他人在外面守着,你跟我进来。”掀开帘布走了进去。
平九脚步未停,跟着走进去,帐篷内温热干燥,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伴着些许微弱的血气。
忽然,空气中一丝诡谲的气息乍现,只见一道黑影极快速向门口扑来,铁铮铮的杀气令平九下意识皱眉,未听吩咐已一个跨步闪到辰昱前面,单手出剑一个横扫迎上去。
“铮”的一声脆响,刹那间那道黑影被稳稳的格挡在平九的招式之外,平九目光一紧,却见那人又闪电般往后一跳,站在阴影处不动了。
紧跟着,一个“啪啪”鼓掌声响起来。
“好功夫好功夫,看来这北青江湖第一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帐篷内间,一个人走出来,看年纪二十七八,衣着得体步态优雅,头发微卷发黄,慵懒的在身后一束,眼眶深邃五官英挺,皮肤呈常年日晒的深麦色,不是北青人常有的打扮。
只是这人此刻脸色有些不太好,步子虽稳健,却仍有一些不流畅,平九收了剑仔细辩了辩,大概知道他身上带着不轻的伤。
平九向后退了一步,站到辰昱身侧,对面那人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