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颤,也只是淡淡地道:“我自然要去。”

王语嫣身子一晃,低声道:“你……你真要去做那西夏驸马,不再理我?表哥,大燕……就真的那般重要么?”

慕容复猛地一震,道:“甚么?”若平日王语嫣听到他这语气,早已低声软语地应是,但这时凄然欲绝,忍不住便道:“我知你心心念念,只有兴复燕国。可是便真的叫你做了皇帝,还不是你杀我,我杀你……你说那是你祖宗的志愿,姑丈当年也如此说,如此想。过了这许多年,他都已了悟了。表哥,你,你何苦还念念不忘,这样执着的呢?”

慕容复脑中轰地一声,“姑丈”、“了悟”几个字便似一把烈火,从他本来冰凉的胸口透过去,在血脉骨髓里熊熊烧了起来。当日包不同说声“主公”,便激得他出口怒喝,这时胸中冷热交并,反而笑了起来,笑声既冷且涩,全无笑意。笑了一阵,突地声音一收,道:“我祖宗的志愿,王姑娘,你道,那只是我的祖宗么?”

王语嫣听他突然不叫自己表妹,却叫“王姑娘”,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张脸却比西北仲秋的夜月更冷,只看得发起了抖来,颤声道:“……什么?”

她声音颤抖,便衬得慕容复语调更加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陈年旧事一般,缓缓地道:“太和十九年,拓跋氏改制,将鲜卑各姓更定汉姓。然自慕容氏以下,吐谷浑、庾、那、贺若四姓,仍循旧制。至龙城公与赵宋争雄,麾下鲜卑旧人便有贺若氏,一同到得了姑苏。那吴地方言之中,‘贺若’二字读音,近似于‘王’……”

王语嫣瞪大了眼睛,慕容复所说,分明是她父亲并非汉人,却是与他一样,为复国而来的鲜卑族裔。她从来想到“复国”,都觉是遥不可及之事。已隔了几百年,何必念念不忘地记着?做了胡人,又有什么好了?这一语只惊得脸色惨白,不住地摇头,道:“不,不,我爹爹怎会……怎会是……”

慕容复冷然道:“贺若一脉向为我家掌管军费诸事,到了舅父手中,已有慕容氏私产之半数,两家肱股相依,结作了秦晋。只是……”只是如何还未出口,王语嫣已惊得慌了,喃喃道:“母亲从未对我说过这些,她为什么……?”

慕容复“哈”地一声长笑,道:“你母亲?”

王语嫣什么也说不下去,咫尺相对,只见慕容复眉间眼底,都是一片赤.裸裸毫无掩饰的杀气!

只听慕容复冷冷地道:“舅父去世不到一年,我父诈死,大业操持剩我母亲一人,只怕便要为赵宋察觉。而想活人守密,所费的不过是金钱财物。慕容氏之半数,哈!便做了她王李氏的曼陀山庄了!”

王语嫣一向只道母亲与姑母不睦,所以不喜表哥,但究竟为何不睦,却不知晓。这时待要不信,却又不敢,低低地道:“你说,我母亲昧了慕容家的家产?不会的,我爹爹……自然有遗物留下,她要你家的……又……做什么?”

慕容复淡淡地道:“王姑娘,你何不自己去问。”

王语嫣呆在那里,动弹不得。今夜连番变出不意,这些想也想不到的可怕故事,固然听得她心惊胆颤,但什么故事真相,也及不上此刻慕容复那张冷冰冰的,杀气逼人的脸庞。她痴心恋慕十八年,一心爱的是那个翩翩动人的姑苏公子,举止有礼、言语温存的表哥。眼前这人,却是好生陌生,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不,她曾见过一次,那是在洛阳别院之中,那个与全冠清说话的表哥也露出过这样神情。恍恍惚惚间,那天所见的脸庞盘旋飞舞,和眼前之人叠在一处,恁般陌生,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从来也没有认识过的,另外一个人!

好一刻,慕容复微一躬身,斯文有礼,一如平日。道:“夜已深了,王姑娘,请回。”若不听那“王姑娘”的称呼,真似这一夜之中,甚么也不曾发生过。眼光平平静静自她脸上掠过,转过身去,便自走了。

王语嫣望着他背影,想叫什么,却叫不出来。只见他一次也未回头,身影渐远,已看不到了。一个人恍惚惚走得几步,脚下忽地一绊。却是地下有一口枯井,她撞在井口石栏上,立足不定,便要摔跌下去。忽然只听一个人大叫道:“不不!王姑娘!你,你千万不可自寻短见!”一晃便冲了过来,牢牢揽住她腰,将她拉开了数步。猛然发觉,又急忙放开了手,作揖道:“王姑娘,这可对不住了。你……唉,你做什么便想不开?”神色焦虑,正是段誉。

慕容复的胸中,却也是一片翻涌,倒似前夜一千多只马蹄都在那里奔腾踩踏,无穷无尽,无止无休。而不论他怎样行走,都比不过马蹄之快,便也逃不开翻翻滚滚的心头汹涌。夜色渐深,月亮越升越高,如水光芒倾泻下来,将他影子在身边映得分明,摇曳的草叶树影一层层从这影子上掠过,瑟瑟飒飒,不住作响。

忽听风中马嘶,慕容复急抬头时,赫见数丈外一人玄衣大氅,一骑独立。月上中天,映着那坐骑竹批双耳,风入四蹄,正是那匹乌骓。那人若非萧峰,又是谁了?

他踽踽独行,离借宿寺院已有数里,断不会与人平白相遇。何况深夜中跨马而行,竟似专为寻找自己而来。一时之间,了不知如何应对。待要冷笑两声,问道萧大侠可是来问丐帮之仇么?他却已识得了萧峰这许久,再有此问,太也无稽。而此时喉头冰冷干涩,也实在问不出来。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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