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小家伙心思倒周全,不仅防了恶吏,还防了刁民。”安德裕看过合肥那边的税吏凶神恶煞,一脚能踢出三成粮的模样,见这边税吏虽然嘴里依然不干不净,但都规规矩矩地拿长竹片从斗上刮过,地上还铺了粗麻布,一村缴过税粮后,粗麻布上的粮食还许他们带回去。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安德裕念着崔瑛挂在交粮交布处的这副对联,感叹道:“这联正是应景,只不知这朱柏庐是何方高士,恨不能与之一交。”
“东翁何不去问问崔知县?这联是他所书,他当是知道此人的。”
“嗯,是该去看看这个小神童了。”安德裕毫不犹豫地应了。
“顺便再讨一碗葡萄美酒?”柳林揶揄道。
“怎么?上峰驾到,吃他一顿接风宴难道还不该,何况我与他那么有缘?”安德裕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第38章 酒痴上司
“崔德华,你小子不地道啊!”安德裕打听到崔瑛在自己的宅子里,直接长驱直入,直接冲到了崔瑛的书房。
叶知秋面无表情,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但崔瑛就知道他在幸灾乐祸。
“安世伯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小侄接您?”崔瑛一抹脸,笑着凑上前去作揖行礼。
“提前告诉你你能给我备上葡萄美酒?”安德裕斜睨着他,“你义父没告诉你,你的顶头上司嗜酒如命?枉费你我如此缘分!”
听着面前这位像武人多过像文人的世伯兼上司如此痛心疾首地控诉,崔瑛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忘恩负义的坏事,他有点心虚地看向叶知秋和柳林,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请教道:“缘、缘分?”
“是啊,你看啊,我呢是小时候爹被人杀死,自己被家里老仆送与我义父抚养,你呢是小时候爹被兵匪杀死,自己跑到六安被吕圣功收养。我呢守孝之后没拿秦家一文钱,自己改回原姓,考了进士当了官;你呢,从来没改姓,自己考了进士当了官。我爹是武人,看你那举止,你家也是以武传家的吧。连你的字里都有我的名,你看你,我们这么有缘,你居然连一坛酒都不送给我?”安德裕好似被辜负的多情娘子,一顿控诉,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崔瑛看见叶知秋嘴角已经开始抽了,柳林早就跑屋外去了,觉得自己心有点累,提起精神应对道:“安世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美酒不酿到火候也不美不是?我早就备好了美酒打算送予世伯品鉴呢。”
“如此看来,这顿接风宴你是能让我满意的喽?”
“六安炒菜,玉丝琥珀汤,葡萄美酒,保证一样不少!小侄这就吩咐厨下去张罗。”崔瑛说完,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留在屋里的安德裕与叶知秋互相望望,再看看进来时忍不住笑出声来的柳林,也都笑了起来。
“邶国公,我这位世侄行事可还稳妥?”安德裕笑着与叶知秋拱一拱手。
“稳得过了。”叶知秋点点头道,“这几日才有些锋锐气。”
“如此便好,我也不担忧他年少气盛了,只安安心心地等着品美酒,吃佳肴就是了。”
“若是崔德华年少气盛,东翁难道还不吃他的酒席了不成?”
“那当然更得吃,吃得好才能好好指点他一番。”安德裕理直气壮地回答。
“如此先吃些茶,等酒菜上桌吧。”叶知秋抬手斟了盏六安瓜片给两人,请他们入座品茶道:“这也是我那东翁新制的,带着三四个力役从采摘到烘制,整花了三四天功夫,味道还是不错的。”
“唔,青青嫩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叫瓜片,叫松针更合适些。”安德裕瞧着茶汤,摇头道:“怎么用寿窑的瓷碗,粗粗笨笨的,黄的碗也不衬茶汤,显的脏,就算不用邢窑的霜白也该用景德的如玉,若是换个碗,怕是这三家只用炒茶方子也能打发了。也罢,柳林,咱们也不白喝他一回酒,回去之后让人送一套邢白过来。”
三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四碟八碗上了桌,醒酒器与高脚杯也摆上了。
“世伯请上坐,篷门敝户的,地方小,凑合一下吧。”崔瑛致歉道:“家里地狭人少,没备上足够的案几,委屈世伯与我等共桌而食。”
这个时代有些地位的人家还是分餐而食,即使到了清代,正式的朝宴上人们也是分餐甚至分桌而食的。此时只有平民寒户才没法讲究,一小碟子菜谁夹到算谁的,显得没那么等级森严,从某种意义上还是挺怠慢贵客的。
但崔瑛从后世而来,更喜欢炒菜,也喜欢几个人围坐桌边,气氛和睦地吃吃喝喝,再加上他很少在家里宴客,所以他家里就没打上十个八个的分食餐桌备用。
“无妨,合餐饮酒更有感觉。”安德裕的魂早被那放在醒酒器中的美酒勾走了,说话时连看也不看崔瑛一眼。
“多倒点,多倒点,你这酒杯烧得好,不似小兔毫盏喝不痛快。”安德裕在崔瑛斟酒时催促道。
“这安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