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也不像是这个世界能存在的人。

而一道人影,正孤零零的立在那延伸出去的石台上,宛如穹苍之下的孤独行者,从后背看只能看见他身后漆黑的,猎猎作响的披风。

金色的云纹大概是除了蔚蓝之外,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他正慢慢转过身来,似乎时间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放慢了数倍。

一身暗色铠甲,更衬得他的肤色如同皎皎白月,一双眼睛明亮如同黑曜石一般嵌在英挺的鼻梁上方,剑眉带着些许的凌厉,他整个人是冷的,但他的面庞却宛若被上天亲吻过后的馈赠。

只怕这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到一个俊逸能胜过他的男儿。

☆、第一百零九章 虚妄

“你回来了。”他开口的声音,如同清透的泉水,仿佛能在人脑海之中涤净一切杂念,只剩下那轻缓的语音。

“首领。”夜薄笙双手抱拳在胸前,微微颔首,神情之中满是恭敬。

他一步一步从石台上走下,直到站到了夜薄笙的身前,“替命蛊怎么样。”他一直平静的双瞳之中出现了一闪而逝的熹微欣喜,夜薄笙正低垂着头,并没有看到,他的首领居然也是会有神情波动的。

听到他的问话,夜薄笙才直起身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个不过三寸长的玉匣。“这是那位付出的报酬。”

因为听闻替命蛊的消息之后,首领似乎有些激动,所以夜薄笙此刻提起那个他并不看好的雇主仍用了敬语。

男人叫昼。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滚滚而向前的光阴之水,天南海北,留不住心头的一缕愁思。他叫昼,却留不住心头的光明。

昼的手指在玉匣上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

峭壁上开出了氤氲的花儿。

整个寂冷的环境,似乎都柔和了不少,昼神情中带着些许回忆,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接过了玉匣,“辛苦了,薄笙。”

“首领言重了。”夜薄笙将右手覆在左胸前,看着昼的目光中满是虔诚。

玉匣被打开了。

里面有一线血红的虫子。

像是一条红色的丝线,比头发丝不过粗上一点点。

这么一条极细的线虫,却生的很长,在玉匣中占据了不小的空间。昼的神情几乎立时就冷了下来。手中的玉匣覆上了一层坚硬的寒冰,连同着玉匣中还在蠕动的线虫一并冻为了坚冰,又在他手掌一握之时碎成了壅粉,落了一地。

“首领”夜薄笙一惊。

昼已经回身走了回去,他声音冷峭,“假的,杀了这次的雇主。”

“是。”

居然敢有人不要命的妄图欺骗玄阁。

替命蛊,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炼出这种蛊虫,可是能炼出蛊虫的那个人,万年之前就已经不在了啊。

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灰飞烟灭,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昼仍然心存着希翼,毕竟,当初的他们都是站在规则之上的存在,也许,他也留下了最后的手段呢,也许他也能复生而来呢,所以一听到替命蛊的消息之后,他就立刻发动手下应允了相应的任务。

可惜是骗局。

不过是替身蛊罢了,居然敢自称为替命蛊,早该想到的,能有替命蛊的人,何必用他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一条命。

昼又站回了石台之上,望向前方的无尽黑暗,那里是深渊,是每一个生灵最终的归宿。也许有一天,他真的神魂尽散,可能也会去到那里,和那些没了记忆或只剩下只言片语的游散魂魄融合到一起,日夜哀嚎。

他淡粉色的唇微微开合着,口中念叨着叫人听不懂的梵文。

黑暗之中,有什么翻涌着鼓起又被外力作用着压回了原本的形状。一抹亮红色在黑暗之中一闪而逝,向着无尽的漆黑之中不断的扎入。

可惜此刻昼闭上了双眼。

不然他一定会毁灭了那道散魂的。

那是他最后悔的一段时间,没有守护好那个人那段时间,叫他最爱的人被别人占据,叫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那段时间。

可是那道红光还是进去了。

完整的,融合进了深渊的无尽黑暗之中。

长久的维持着一个动作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

这种时候,顾浅生甚至情愿被捅上几刀,他现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顾清雪仍然每天来给他喂饭,但是他完全吃不进去了,他没有饿着自己绝食的想法,也不希求囚禁着他的人动什么所谓的恻隐之心。

但是现在的他真的难以控制着自己做出咀嚼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带来的都是麻痹而酸楚的疼痛。

顾浅生抿着泛白的嘴唇,被黑布覆盖着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但是没人看见他的表情,他的痛苦。

直到他感觉有人挪动他的双腿,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束缚。

小火就藏在顾浅生的床下,警惕的匍匐在地面上,在这个小房间里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对它而言有些危险。

它并没有出去,而是往床底下又缩了缩,将自己的身子团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爹,浅生哥哥最近都不吃饭了。”顾清雪声音清脆的撒着娇,一手摇晃着身旁拄着龙头拐杖站着的老人家。

真的不像是她的爹。

说成是爷爷,啊,不对,说成是太爷爷都毫不过分。

顾浅生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些许。顾清雪称呼为父亲的人,他的大伯早在十几年前不是已经病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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