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东方汀故作翻阅公文,赶他离开的架势,苏越双眼便泛起赤色,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的神情恍惚,似乎十分纠结,又似乎十分苦恼,默了良久,也没有出声。
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东方汀略微诧异,他抬起头来,却见苏越怔在原地,东方汀稍一愣,试探唤道:“苏相?”
又是半响沉默,苏越抬起头,目光直直望着面容年轻的东方汀,声音低沉且严肃,道:“圣上,臣偶然得知当年发生在圣宫中的一个秘密,事关大同今后的国昌命运,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汀微微一愣,究竟是何事,竟能用国昌命运这四个字来形容,瞧着苏越的神情很是凝重,不像是鸡皮小事,他皱了皱眉头,摆手道:“但说无妨。”
苏越咬了咬牙,憋在他心中的抑郁,终于得已宣泄,他缓缓地说道,“圣上,您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霎时,东方汀拍案惊起,叫道:“苏越!你休得胡言乱语!”
“臣并未胡言乱语!”
苏越老脸因激动而涨红,他深吸一口气,旋即沉声道:“先帝在世时,太后与另外一位妃子相继得孕,同日同时生产!太后身份尊贵,甚得先帝宠爱,先帝曾经在德政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只待太后诞下皇子,他必定册封为太子!可另一个生下皇子的妃子,身份却十分低贱!为了你,为了你有更好的出生,你的亲生母亲铤而走险,她是策划了这一起偷梁换柱的密谋!”
从苏越口中传出来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在东方汀心头,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倏尔,不知哪里吹进一阵风,仿佛是太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夹着森森冰冷刺骨的寒意,紧紧包裹着东方汀的身子,令他浑身打起了冷颤。
东方汀疯狂摇着头,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苏越,低吼道:“你胡说!你胡说!”
“门外就是当日证人!圣上若是不信,可唤她进来当面对质!”
可笑至极,他真的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更不是先帝的嫡长子,他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妃子所出,没有尊贵的地位,也没有权势的母家,更没有位高权重的太后嫡母。
宫中曾有传言,当年静妃产下一子,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这孩子却不幸夭折。静妃痛不欲生,日日以泪洗面,便向先帝请旨,远离圣宫,在同京城外的庵堂剃发为尼,舍去红尘往事,一心向佛。
自此,便再没有回来过。
谎称被夭折的孩子,其实并没有死。静妃本来想斩草除根,却始终下不了手,只好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给了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
而太后抚养的东方汀,就是静妃所生的儿子!老嬷嬷说,那天晚上太后难产,好不容易生下皇子,浑身没了劲,晕睡了一天一夜这才苏醒过来。
太后并没有发现,奶妈抱过来的孩子,并不是她生下来的。
很快,先帝昭告天下,册封出生仅几日的嫡长子为太子,并取名为东方汀。
而真正的太子,早已被静妃送走,她自己的孩儿,则谎称夭折。
殿外的老妇女,是苏越从宫外带进宫的。而老妇女,就是妃子身边的贴身老嬷嬷,她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声声哀求着年轻的少年,道:“圣上,这十几年以来,静妃娘娘从来没有忘记你,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你,可是她得了大病,就快不行了,老奴知道娘娘一直想见圣上一面,这才斗胆回宫寻到圣上,只求圣上去见见娘娘吧!”
东方汀不为所动,此时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想听。
老妇女垂首痛哭,叫道:“圣上,老奴求求你,就去见娘娘一面吧!”
东方汀微微动容,极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直起身走到老妇女的身旁,目光冰冷,他盯着老妇女,冷道:“你说,这件事情,太后真的不知道吗?”
“老奴敢保证,太后她一定不知道!”老妇女抹着眼泪摇了摇头,祈求的目光望着东方汀,“圣上,你就可怜一个用心良苦的母亲吧,娘娘病的很严重,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她真的很需要你!”
东方汀眼一闭背过身,蓦地,拔起挂在柱子之上的宝剑,凛然转身,面目狰狞,握着宝剑的手一扬,狠狠插在老妇女的胸口上,老妇女愣愣地看着他,蠕动嘴唇发不出声来,霎时,冷剑被迸出来的鲜血染红,沿着剑身,滴落在地。
苏越回过神,大叫:“圣上!”
“噗嗤”一声,东方汀拔出剑来,老妇女旋即倒在地上,目光却依然直直望着东方汀,似乎没有完成静妃的心愿,她死的不太甘心。东方汀将剑扔下地上,冷哼道:“扰乱视听,妖言惑众,该死!”
闻之,苏越脸上干瘪的肉不禁轻轻一跳,东方汀这是在警告他?
苏越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死了也好,免得这婆娘再泄露秘密。”
“无论她说是真是假,孤都不想再听到关于当年的任何事!”东方汀双眼满含警告的意味,他看着苏越,怒极反笑,“至于那个什么静妃,孤倒是真要去见见了。”
“静妃都快死了,何必去见?”
苏越声音平静,像是在叙述某件极为平常之事,却又处处戳在东方汀的痛处上,他缓声道:“圣上并非太后亲生,若是有朝一日,太后发现了这个秘密,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对你吗?圣上别忘了,这个圣位,本该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