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仿佛还能觉出温度。

于慎行离应龙遗骨近,早磕磕绊绊跑过去查看,伸手探了探,冲于盛溪点点头。

人还活着。

小家伙果真是块心头肉,刚刚这老东西就跟死了一样,一身的戾气几乎要把人淹没。

于溜行看在眼里,忽地嘴角勾起,呛着血,笑得特别招人,“大哥,我可是你弟弟,好歹要念着点手足情深。”

于盛溪面无表情,问道:“你念过没有?”

这一问倒把于溜行问住了,他还真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他念过也没念过。

十五六岁的时候,于溜行是对自己大哥下过杀手的。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于家和女魃的关系,也知道一代代传下来的神力到自己这一代上出了差错,有了个于盛溪,竟还有了自己,但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旱神,先来后到的道理搁哪儿都不过时,他就是这后到的。他只比于盛溪小了五岁,撇开神力上的差别,于家待他们也是按着不同的标准,于盛溪是往后要接手于家的人,他们管他叫“大少爷”,他是个多余的,家里人连一声“二少爷”都不肯叫,他们只叫他“溜溜”。

他是溜溜,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他既愤怒又绝望,像只寻不着出口的小兽,龇着獠牙乱咬一气。于溜行趁着于慎行外出的一日,告诉于盛溪大黄狗在山上坑里摔瘸了腿,动不了了。于盛溪那时候已经不太着家,难得才进一趟山,于溜行开口求他救狗,没多问就往山上去。到了山顶一看,哪里有大黄狗,连根狗毛都没有。他刚要转身问,只觉出身后一丝细微的神力震颤,脚下山石一动,整个人就往崖下摔过去。

于溜行站在山顶,惊恐万状,于盛溪一眼望穿这弟弟,眼睛一闭,心里想,就这样摔下去,神会不会死?

他没机会亲身试险,千钧一发之际,于溜行伸手拉住了他。

二十来年前的事,要是不提,他自己都快忘了。

于溜行收了假笑,擦了嘴角的血迹,一张脸重又干干净净。神威收拢,手里的枪头往下压,做了个收势。他慢慢往于盛溪靠过去,凑得近了,仔细打量对方,好一阵儿,又突然抬手,捻着他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揩干净。

“大哥,我嫉妒你。”他不躲不闪,终于亲口承认。

于盛溪不为所动,只盯着他眼睛看。于溜行这双眼睛长得尤其好,笑起来眉眼弯弯,连带着一张脸都柔和了,看着人时,总有点温情脉脉的意思,颇具欺骗性。

他问他:“有意思吗?”

红袍微动,于溜行怔了一下,笑意又回到脸上,说:“有呀。”

尾音还扬着,于溜行已经迅速往后退开,枪尖悍然回转,往他自己手心划去。

伤口不深,血沿着切缝渗出。于溜行高高跳起,神力轰然炸开,源源不断往四周延伸,水汽蒸腾,空气燥得呼吸都疼,天上阴云退散,露出朗朗白日,白泽与九天玄鸟忙不迭往后退,生怕受了波及。

就这时候,山顶上传来咔咔之声。

于盛溪顾不得于溜行,转头往后扑过去,夏南山像是受了于溜行的感应,飘飘忽忽跟着升高了,胸口一团血花洇得更快,几乎染透了他大半胸膛,应龙遗骨拢着他,跟茧似的,一块儿攀升而上。

于溜行张开受伤的手,以女魃后代的血,引女魃的神力回归!

于盛溪足尖猛然发力,刹那之间凌空腾起,伸出手,与巨龙尾骨堪堪错过,眼看追不上,转手握成拳,神威凝结成及其致密的一道,强横地往于溜行劈过去!

这一击已然是旱神全力,若是平时的于溜行,断然不可接下,可眼见着神威即将相撞,于溜行竟丝毫不躲,挺胸昂头,眼睛直直瞪着这一击卷起的气旋,而后眼睛一弯,全身像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陷入无他无我的境地里,只一秒,于溜行的神力便如洪水似的倾泻而来,带着十足的压迫力,震慑万物,十万大山里草木瑟瑟,走兽低伏,百鸟不鸣。

于盛溪望着于溜行,望着一个全新的、完整的旱神降临。

半空之中,应龙遗骨碎裂,夏南山如铿然一叶,坠入十万大山之中。

第59章

这一刻要比想象的安静。

群山、狂风、万物、心跳、一呼一吸,跟着静默。

遗骨碎成齑粉,飞散在连亘的群山中,就如五千年前他死去时一样,十万大山沉稳肃穆,安然接纳。

于盛溪下意识跟出去一步,虚空之中,他几乎站不住。还没等再靠近一步,头顶传来呼啸之声,带着冷光与炙灼的热气,堪堪劈在他身前。隆隆巨响之中,十万大山被蛮横阻断,全然勃发的旱神之力几可媲美开天辟地,在群山之中留下一道焦黑的疤。山壁震颤,巨石滚进流水中,扬起漫天的尘埃,夏南山小小的身躯,立马就看不见了。

于溜行一枪爆发,此时悠悠然落到于盛溪对面,手里中长枪隐隐还泛着血红的光,神情漠然,缓缓道:“大哥,他死了。”

一字一句,刀刀带血,居高临下替他盖棺定论,生怕于盛溪不认。

烟尘尚未落定,于盛溪微一侧头,视线越过于溜行,仍往夏南山坠落的地方看过去。

“你不知道。”于盛溪否定,一个眼神都不屑多给他。

于溜行心里猛然一沉,眼角瞥见于慎行,自己的父亲正踉跄着往山崖边奔去,扒着岩石往远处望,忽地又转过头,定定看着他。

这眼神不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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