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二爷这人长得清清秀秀,年岁又小,手无缚鸡之力,打听消息免不得要跟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那种地方复杂得很,芸二爷能应对得了?
贾琏见他疑惑,挑眉哂笑:“你可别瞧不起他,芸儿舅父是个药材商人,芸儿从小跟他舅舅混迹在买卖场中,许多人都跟他混得烂熟成了朋友,他年纪幼小,别人也不会特特留意他,正好方便打探消息。”
兴儿恍然大悟:“我说呢,先头二爷怎的把监视何三周瑞的事情交给芸二爷,却是这般,小的眼拙了。”
你这蠢材敢比你二爷聪明?
贾琏冷笑之余又慎重吩咐道:“告诉招儿,切记盯紧周瑞与冷子兴,咱们与他们有杀妻杀母之恨,可谓你死我活,咱们不能死,只好委屈他们了。”
“小的省的。”兴儿点头,自去安排行事不提。
贾琏这里回得家去,心头恨恨,咬牙追问凤姐:“可是你手底下这一班子小丫头是如何挑来的?“凤姐闻言甚是狐疑:“我哪儿知道啊,左不过是赖大家里林之孝家来几个挑进来的,也不进内室,只在二门传话的,怎么,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贾琏恨恨一捶案几:“你道那日咱们因何功亏一篑,被老太太扳回一城?”
第45章
凤姐闻听这话口风不对,又见贾琏气愤不已,不由细想那日贾母绝地反弹的事情,心里有所猜测:“听二爷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周何两家被抓,是从咱们这里漏了消息?”
贾琏恼恨得直捶手:“虽不准,亦不远矣!”差一点就把王氏赶出荣禧堂了,结果功亏一篑,贾琏岂能不恨。
凤姐顿时柳眉倒竖,凤目含怒,她一贯以为自家篱笆扎得牢固,不想竟出了家贼,十分恼怒:“真是咱们这里出了家贼,是谁?二爷你说,反了她了,竟敢背主,看我皮不揭了她!”
贾琏一声长叹,无奈摊手:“嗨,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告诉你吧,这边牵着老太太,那边牵着大太太,你揭了谁的皮!”
凤姐是成精的人物,一听这话,知道大房囫囵个都被贾母玩弄了,自己这屋也被埋了奸细耳报神,想着贾母旬日里那般慈爱,背后却是这般,凤姐不知道该相信哪一张脸。
这事儿不敢深究,细思极恐。
凤姐直觉浑身汗毛齐齐竖起,一时牙疼吸口冷气:“到底是谁?既有这么个人,怎么等到那般时候才发作出来?”
凤姐虽然自认行事机密,无奈家贼难防,谁能保得住!
贾琏也是心有余悸:“亏得这钉子埋下不久,不成气候,不然,咱们这回只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凤姐甚是庆幸,亏得贾母从前小看贾琏,否则真是危险了。只是到底不服气,拧眉道:“难道就这般算了?”
贾琏也不甘心,奈何孝字当头:“老太太这边目前不能动,好在那丫头只在二门传话,你把她晾起来也就是了,大太太那边我自会传话过去,她这些日子蹦跶的也够了。”
当夜,贾琏求见他父亲贾赦,至于父子们说了什么,谁也不知情。
这是后话,且不提了。
且说贾母这日为了捏合儿孙们的感情置办的庆功晚宴,在贾赦的搅扰下,失去了应有的喜庆。
贾母被大儿子贾赦威胁,不得不妥协,答应在荣禧堂替贾琏摆酒庆功,虽然她有的是银子,可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因此心里很不痛快,酒宴间少言寡语,失去了往日的风趣。
凤姐也因为窥破了贾母慈爱背后的血腥手腕,而失去了说笑捧哏的心思。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十分凝重。
贾赦不在,男子一席就数贾政身份最高,看着惯常纨绔少爷一改前非,春风得意,自己得意的儿子珠儿,却英年早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宣之于口,为了彰显气度,贾政硬着头皮褒奖贾琏好几句,随后,几杯闷酒下肚,酒酣耳热,精血上头,最后几分理智不翼而飞,贾政顿时露出了真容,神情顿时严苛起来,一双冷眸睃子似的逡巡,看谁都觉得戳眼。
宝玉这里正小声教导贾兰品酒,恰被贾政瞧见,他正气不顺呢,正好宣泄,张口就骂:“孽障,看看你的怂样,你也配教导别人?啐,我羞也羞死了,快些给我滚了出去!”
贾政忽然发作,宝玉目瞪口呆,惶恐而立,不知所措,贾环贾琮贾兰几个更甚,一个个吓得避猫鼠一般,恨不得藏到桌下去。
贾琏本就恨他,看在贾母的面子,强忍着与他周旋,却不料贾政如此败兴,心里厌恶,抿紧嘴巴不出声,埋头玩弄酒盅,整张席面鸦雀无声。
贾母一见贾政搅局,顿时不高兴了。
贾赦那头刚刚摁住呢,贾政又来作兴,贾母很怕贾琏翻脸,对于贾政的不合时宜贾母很生气:“今日是琏儿的庆功宴,你红鼻子绿眉毛作甚?”
贾政不及贾赦从小挨骂,修炼的皮糙肉厚,他第一次当众被贾母责骂,顿时面皮紫胀,脸上有些挂不住,即刻起身告罪:“老太太恕罪,都怪儿子不胜酒力,高兴之下多吃了几杯,一时把持不住,扰了老太太雅兴!”
贾母冷哼。
贾政越发颜面无光,便道不胜酒力,灰溜溜告退了。
贾政一走,宝玉贾环贾琮在母安抚之下,都活泛起来。贾母骂了贾政,心气也顺了些,因此招呼孙子孙女们与贾琏亲香。
宝玉几个听了便上前给贾琏敬酒,无非说些蟾宫折桂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