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守了十几年的寡,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办什么祭春宴了?
只是虽然众人心里都是这么想,但公主的帖子都下了,倒也没人敢说不去,即便是镇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也是一样,陈若弱的肚子刚满七个月,却大得像十月怀胎似的,也只得找了宽松的衣物穿着,由喜鹊和翠莺小心地扶着去,车夫连车驾都不敢行快,特意提前了几刻钟出门。
顾凝也收到了帖子,只是她前一日害喜害得厉害,到底还有一个端王妃的身份,推拒也就推拒了,也正是因为她推拒了,陈若弱才更不好推拒,不然就是落了皇室的面子,来的官家女眷里,其实一大半都是没什么兴致的。
新河公主没有像昭和公主那样热情地待客,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上首等人来齐入座,席上虽然有歌舞,可那歌舞都怪异得很,边上的笙箫声也阴森森的,陈若弱被侍女引着入座时,悄悄地抬头打量了一眼新河公主,顿时被惊了一下,明明也才三四十岁的年纪,新河公主却是满脸的皱纹,骨相刻薄,虽然有妆容掩盖,可看着也和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入座之时,新河公主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她有些奇怪,但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昭和公主,昭和公主也看到了她,对她笑眯眯地颔首。
心顿时有些安定下来了,公主府的侍女上前,要给陈若弱斟酒,那酒闻起来香得很,可陈若弱最近也有点害喜,何况她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就推开了酒盏,放到一边,桌案上的菜肴也有些冷了,她就只夹水果和糕点,专注欣赏起歌舞来。
席上大半的女眷也都在看歌舞,可歌舞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要是换了一家府邸,这时底下大约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但新河公主的府邸十几年不开一次,席上认识她的人都没几个,她又不说话也不待客,底下起初还有交谈的声音,到后来只有杯盏轻响和丝竹笙箫,歌舞踏步之声。
正当日午,京城城门大开,顾屿翻身下马,早就有镇国公府的下人们在城门口守着,一见顾屿回来,立刻上前见礼,又拉来了车驾,顾屿在路上问了一些近日的事情,小厮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重点放在了表小姐溺水而亡上,顾屿听着眉头微蹙,但并没有在尚婉君的事情上多做纠结,又问了几个问题,车驾一停,到了镇国公府门口。
顾峻得了小厮的消息,站在府门口伸着脖子等,一见顾屿就冲了过来,一把抱在了顾屿的身上,少年分量不轻,砸得顾屿向后退了两步,嘴角不由得带上了笑意,“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话,爹呢?”
顾峻又抱了抱顾屿,才从他身上下来,笑道:“在里面等你呢,阿姐最近害喜总吐,在屋里,大嫂赴宴去了,新河公主守寡十几年,也许是最近想出来走动走动,办了个祭春宴,请了好多人去……”
顾屿一边听着一边跟着顾峻朝府门走,然而就在听到新河公主的时候,他的眉头突然一拧,等听到祭春宴时,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周仁的夫人仍旧和陈若弱坐在一起,席上都没人说话,她们两个也就低着头同别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用膳,周夫人是个才女,隔了一会儿,有些怀疑地压低声音,对陈若弱说道:“这有些不对,席上的乐是古时祭曲,一首未亡人祭拜刚刚战死亡夫的乐曲,很有讲究,怎么今天会演奏这样的曲子?”
陈若弱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席上的新河公主,这时才发觉她鬓边簪着一朵用珍珠缀成的白花,正是守孝的打扮,可按理新河公主早就该出孝了才对,要是仔细想想,这府里各处的摆设也不对,虽然是个守寡的府邸,可也不至于四处都挂白,和新丧夫君没什么区别吧?
就在这个时候,席上一直没开过口的新河公主忽然说话了,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和苍老,说道:“今日,是为我亡夫祭宴,谢诸位夫人。”
底下几个国公夫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要是新河公主在帖子里把话说清楚了,她们根本就不会来,公主设常宴当然不能不来,可替祭宴却不是人人都愿意来的,没有亲缘关系却参加了别人府上的祭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尤其还是一个死了十几年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