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退。
无端的,沈妙想起谢景行当日对她的警告。这个“退”字,的确是沈家唯一的出路,他倒是一眼便看出其中重点。
马车停在宫墙的角落里,免得被人看到。落井下石,沈信那些政见不合的同僚,还有些看热闹的人未必就不会守在宫门口。傅家人是个什么德行沈妙比谁都清楚,要做胸怀宽广姿态,却偏偏暗中却决计要让对方吃亏。沈信赫赫威名,如今被夺了虎符出宫门,这副潦倒模样一定有很多人乐见其成。
沈妙前生吃过不少亏,在明齐更是颜面无存,她可以自己忍受羞辱,却不能忍受家人也受到如此对待。唯有将马车停在这里,等沈信出来将他们接走。
正想着,却听到外头莫擎的一声低喝:“站住!”一阵劲风扑了进来,沈妙眼睛一花,马车帘子便被人掀开,还算宽敞的马车里霎时间多了一个人。
谷雨吓得“啊”的惊呼一声,被惊蛰一把捂住嘴。莫擎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小姐!”
沈妙看着对面的人。
马车车塌之上,少年一身深红官服,桃花眼fēng_liú生情,薄薄的唇微翘,本是严肃耿直的一身朝服,愣是被他穿的美貌娇贵,让人简直移不开眼。
“莫擎退下。”沈妙低斥。
“可是……”莫擎隔着马车帘子的声音一紧,那人的动作太快,他根本阻拦不及,而放一个陌生人和沈妙在一个马车,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你打不过他。”沈妙平静的对外头道,看向惊蛰和谷雨二人:“你们也出去吧。守在马车边。”
惊蛰和谷雨是见过谢景行的,知晓谢景行和沈妙有些交情,不过这交情究竟到哪个地步却又是糊涂的。说是亲密,两人明明偶尔会针锋相对,说是敌人,沈妙又怎么会对敌人如此宽和。
不过有过几次经验,惊蛰和谷雨也料想谢景行不会伤害沈妙,沈妙如此大喇喇的让谢景行呆在马车里,也应当是确定了这点。惊蛰和谷雨便也没说什么,依言下了马车。
马车里瞬间便剩了谢景行和沈妙两个人。
“听闻昨日朝堂上临安候出言相助,多谢小侯爷。”沈妙道。
谢鼎帮着苏煜一块儿弹劾沈信,表面是弹劾,实则给了沈信一条出路。别人看不出来便罢了,沈妙相信,谢景行这种道行高深的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出来。
果然,她这半真半假的话一出,谢景行便挑唇一笑,懒洋洋的后仰身子,双臂微松,道:“临安候自己的主意,和我没关系。”
“哦,”沈妙看着他微笑:“那小侯爷不请自来上我的马车,难道不是为了听我一声谢?”她故意加重了“我的马车”四个字,显然是对谢景行每每干这种不请自来的事情十分恼火。
谢景行盯着她道:“你打算让沈信退守西北了?罗家?”
沈妙心中一跳,看着谢景行没说话。
她是这么想的,谢景行给她指了一条“退”路,可她却偏偏不想就这么被动的退出。明齐这盘棋,她还没有下到最后,怎么能现在就失了先机。她的野心,她的复仇还没开始,就要被打压,那自然是不行的。
被没收兵权不要紧,沈信一支最看重的,并非是傅家人以为的虎符,而是他们带兵作战的本领。能带出一支沈家军,未必就不能带出另一支沈家军。而眼下被没收的兵权中,沈家军里已经混入沈垣的人,那也是傅修宜的人。带着这么一支军队,随时防着有人在背后放冷箭,那也太累了。
除非带领另一支干干净净的军队。重新开始,沈家的兵权是没了,可是罗雪雁的娘家,罗家还有。只是罗家军队的战斗力自来不如沈家,而且固守边防一事,战术不精,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罢了。
沈妙打的就是罗家人的主意,他要把罗家变成另一支沈家军,作为留在手中的底牌,谁也不知道的底牌。傅家人不是成日心心念念担忧的就是沈信拥兵自重造反吗?她就反给傅家人看看!
只是……这种隐秘的心思,竟然就在谢景行锐利的目光中无所遁形。而心思被拆穿的一瞬间的慌乱,令沈妙面上闪过一丝狼狈的神情。
如果谢景行知道了她的心思……这个人,在明齐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悲情英雄,又会怎么做?要挟她?告发她?或是……杀了她?
不过,大约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沈妙是什么人,前生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便是短暂的被惊住,也会极快的压下心中的情绪。她想,谢景行马上就要出征北疆了,这一次北疆之行,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路线,谢景行会死的。会得到万箭穿心的结局。十日之期就快到了,命运这只手翻云覆雨,谢景行手眼通天,心思诡谲又如何,终究是逃不过那一场结局。
沈妙抬眼看向谢景行。
谢景行长得是真真好看,前生沈妙入住六宫,有才有貌的青年才俊见了不少,便是她当初心心念念的傅修宜,亦没有此等风姿。斜飞入鬓的英挺长眉,鼻梁高挺,双唇薄薄微翘,却红润的很,笑意总是显得有几分邪气,他英俊的有些霸道,分明轮廓硬朗冷酷,却偏偏生了一双黝黑明亮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多情似无情,便又多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只是这人玩世不恭的桀骜外表下,生的怎样一颗黑心肠,却是只有个人自己知道了。
谢景行如今还是少年,自有少年郎的俊美英气,可是今日穿着暗红色的朝服,就将他衬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