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维一向单纯,又是第一次经历情爱之事,虽然在现代亦看过不少痴男怨女,却在事情临近己身之时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楚。

但那日,兰澧确确实实亲口告诉自己,他现在依然还爱着公子泙。

那便是了。

兰泙有些悲哀地笑了笑,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怀里的小猴儿,那便是了——那被爱着的感觉果然是错觉,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既然是个荒谬的错误,那就让它结束罢……

将猴儿放开,兰泙慢慢起身,下床靸了鞋走到几案前,习惯x_i,ng地盘腿而坐,将薄薄的帛铺了,随即执起笔,怔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下笔挥毫。

——没有人知道,自从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只言片语,看到模糊的光亮之后,兰泙的听觉和视觉已在日渐恢复。时至今日,已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在兰泙的刻意掩饰下,不但蒲磐没有发现,便连日日与他相拥而眠的兰澧也浑不知晓。

只不过兰泙深知兰澧是个极为聪慧且敏感之人,为了不被他发现异状,也为了减轻心中的痛苦而刻意疏远他,兰泙时常在兰澧探看自己之时佯装沉睡。但那人出神地凝视着自己的睡颜,甚而小心翼翼的触碰与亲吻又时常令他心如乱麻且暗暗生怒。

既然不爱,又为何做出这般令人生出误会的举动?!

呵……说来说去,那人如此这般也只是因为这具身体原本是属于公子泙的罢了。

虽对此早已心知肚明,但每每想起之时,兰泙却依然心中绞痛。

因怕搅扰兰泙休息,寝殿内的宫人早已被打发到外殿候着,此刻殿内并无他人。将信吹干,兰泙将帛细细折好,随即用一段黑色绸子裹了,打成一个小包,挂在猴儿脖子上,随即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猴儿,去罢。”

因这猴儿的机灵,很早之前兰泙便开始训练它,盘算着不定何时可用到这猴儿的聪明机巧,甚而起到什么关键x_i,ng的作用。而今果不其然,只是此刻却是用作此途,心中却也不知是何滋味儿。

见猴儿“嗖”地一声如同箭矢般s,he到窗外,仅在屋内留下一条淡淡的黑色虚影,兰泙虚弱地笑了笑,呆坐一会儿,又慢慢起身回到床上。

虽然已调理了这许多日子,兰泙的身体却依然十分虚弱。灭杀之毒改变了兰泙的体质,令他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变得近乎透明,气质中多了些飘渺的意味,将原本的淡漠冲淡了些,反显得更加出尘脱俗。只是身体变得十分畏寒,这种夏日炎炎的天气,别的大殿里尚需要冰块祛暑,唯有长乐殿里还备着厚厚的锦被。

好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兰泙将身体埋入被中,闭上眼睛,将心头泛起的酸涩生生逼下。

☆87、天各一方 ...

远远望到长乐殿摇曳的烛火,兰澧急躁的心情稍缓,步子便渐渐慢了下来,因疲倦而蹙起的眉头也略略展开。

已是这个时辰了,怕是泙儿已经睡下了罢?

踱进大殿,制止了几名侍女内侍的见礼,将他们屏退后,兰澧便如往常一般放轻步子慢慢步入寝殿。

刚刚自曦国回宫之时,为了方便照料兰泙,兰澧便将勤文殿的政务搬到长乐殿的偏殿中处理。及至后来,兰泙的病情有了起色,似乎有些不耐偏殿中时常人来人往,兰澧便改为在距离长乐殿最近的榆林殿接见众位臣子,只是仍然不放心兰泙,既便是忙碌十分亦会抽出时间回来照看他。

只是今日,回来得似乎有些太晚了。

轻轻掀开绣着繁复花纹的织锦帐子,兰澧在床边慢慢坐了下来。寝殿中昏暗的灯光在床帐间投下浓重的影子,使得少年的面容淹没在暗影中,看不分明。

兰澧却一动不动,只那样怔怔地望着他。

良久,兰澧方才轻叹一声,将少年□在外的手臂小心地收入锦被之中,复又为他掖了掖被角。手触到他光洁的皮肤,少年似乎动了一动,待要仔细看时,却好像刚才根本没有那些微的动作,有的,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兰澧却忍不住轻声唤他:“泙儿?”

那睡梦中的人儿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好梦正酣。

兰澧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多少日了,但凡来看泙儿,不论白日黑夜,常常只能见到他的睡颜。兰澧知道兰泙在躲他,可一时却又无可奈何。那日对他倾诉爱语却引得泙儿暴怒,唬得兰澧这些时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兰泙刚见起色的病情再次加重。加之上次兰泙短暂恢复听觉之后很快又再次失聪,兰澧心道泙儿既听不到,便尽心照料他罢,只求他能读懂自己一番真心,早日得到爱人的谅解。

可如此这般隐忍,却愈觉与心爱之人越加疏远,让兰澧心中实在痛苦难言,只是这段时日军情紧急,容不得他日日逗留在此,因而心中焦灼之感日盛。

而今夜,甚至不能如往常一般拥着他相伴而眠,只因战局出现异端,需要身为一国之主的兰澧做出决断。

泙儿呵……何时才能相信我对你确是真心的呢?

长叹一声,兰澧终于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仅有的投s,he到床帐内的一点灯光,显得帐内小小的空间十分昏暗,但却安全。兰澧立了半晌,复又低下头去,在少年额上浅浅地吻了一下,爱恋地摸了摸他的脸,这才放下帐子,提步向外走去。

外殿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似在吩咐诸人小心伺候,很快,声音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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