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是他一手扶起来的,是他掌中的一把利剑,这把利剑的主人是他,也只能是他。若一把剑有了自己的意志,想要恣意行事,这样的剑他拿在手里,恐怕就要嫌弃割手了。
他想立哪个儿子是一回事,若有人逼着他立,那就是在挑战他君王的权威,绝对是他无法容忍的事。再说,比起其他几个儿子,景珂在他心里始终都处于可有可无的地位。
虽说都是他的儿子,但是人与人是不同的,很多时候自身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投胎投一个好肚皮,光是生母微贱这一条,就已经绝了景珂日后想要出头的路。
更何况景珂的生母不仅仅是微贱,其中还牵扯着宫中无数秘闻,可以称得上牵一发就会动全身。那些事都是景骊不愿意回忆的往事,根本就不容许任何人提起,由此一来,连带着景珂的身份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这些年来景骊始终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在此。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哄骗卫衍,让景珂在卫衍面前得了欢心,而他现在对这个儿子,也慢慢多了几分喜爱,就算如此,也就让他对景珂的日后安排,从一个悄无声息的闲散宗室,变为一个得宠的逍遥王爷,或者一个能够统兵戍边的将帅王爷,也不是件坏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骨r_ou_至亲难道还比不上旁人放心。景骊相信未来的君王,会有足够宽阔的胸襟,容下景珂这样的兄弟,如果没有,景骊也会让他有的。
无论如何,他们始终都是他的血脉延续,景骊鼓励他们表现竞争,可不是鼓励他们手足残杀,若有人不顾手足之情,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他也不吝于让他们感受到他的雷霆之怒。
“大统领公务繁忙,没有教导你的空闲,朕另外帮你挑一个王傅。”既然心中有了计较,他马上驳了景珂的请求。
“父皇……”虽然皇帝的拒绝很是和颜悦色,可惜皇帝不是大统领,否则的话,景珂保不准就要牵着他的衣角好好磨一磨了,但是此时在他面前的人,是经常会板起脸来训他的皇帝,景珂迟疑了片刻,终是没敢和皇帝撒娇,乖乖点头应道,“儿臣知道了。”
挑选教导皇子弓马骑s,he的王傅,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特别是景骊对儿子有了新的期待,这事就变得更慎重了一些,既然一时没法决断,他就把这事先放放了。
此时,他估摸着卫衍也该醒了,就让人将景珂带了下去,去找卫衍了。
卫衍的确已经醒了,正在皇帝的御案前帮他整理东西。
这些时日,皇帝调了一大批户部旧档入宫御览,摊了满满一桌子,都没有旁人可以下手的地方了。也只有卫衍,因为一直被皇帝指挥着干这干那,所以很清楚皇帝到底在忙些什么。
皇帝既然把目光望向了西北方,这先头准备就要开始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的充沛,粮道的通畅是打仗取胜的关键。所谓粮草,不仅仅是指兵卒食用的粮食,还包括武器盔甲战马器械等战争中需要用到的一切军备。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钱。打仗打的就是钱,若国库里没有足够的钱,就算皇帝再怎么想,这仗也是没法打的。
据卫衍这些天跟在皇帝身边看到的那些东西来估算,大概五年之后,北伐才能成行。南边干戈刚止,军队需要休整补充,最重要的是百姓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若皇帝一心一意要穷兵黩武,耗费民财,这苦谏的折子,恐怕又会如雪片似的呈上来,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卫衍的一份。
“眉头皱这么紧,怎么了?”景骊一进去,就看到卫衍的表情很沉重。
“现在还不是征战的最好时机,陛下千万不可c,ao之过急。”就算是在泼皇帝的冷水,这该说的话,卫衍还是要说。
“放心吧,朕有分寸的。北狄是我朝自高祖起就如鲠在喉的心腹大患,高祖筹划北伐多年,可惜天不假年未能成行。自高祖后,朕的先祖们都谨小慎微,始终处在守势,纵得那蛮夷之族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竟将我朝边土当成了他们的天然粮场,时不时就南下劫掠,直到陈天尧戍边后才互有攻守。若有生之年不能铲除这心腹之患,朕委实难以心安。不过朕也从来没小看过这马上的蛮族,现在做的是枕戈以待的准备。而且,朕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景骊说到机会时,眼神微微有些改变。他立志要铲除边患,但是蛮族强横的战力也一直是他忌惮的,他没打算用无数将士的性命去硬拼,来换取这场胜利,自然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绿珠所负的皇命就是与此相关,为皇帝摸清敌情,给皇帝一个出兵的良机。当然,很多时候,没有机会,制造一个机会也是可以的。
“是臣多虑了。”此时皇帝表现出来的是卫衍最喜欢的那一面,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睿智英明。
他一时看得有些发呆,直到皇帝搂着他亲了亲,调笑着问他,是不是想他了,他才清醒过来,皇帝的那一面在他面前永远只是昙花一现,因为皇帝根本就不耐烦在他面前摆出那副表情。
虽然皇帝现在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好,很温和,当然更多的是不正经,但是这样的表情大概只属于他一个人所有,所以到最后卫衍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刚才六殿下的事……是臣不好,没有考虑周全,陛下不要责怪他。”宫中真的没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