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后随侍。轻拂袖袍,缓步而前。
桐枢道:“万花谷虽然地处群山峰中的平地处,但距此入口尚有一段距离,路势崎岖陡峭,车行不便,但乘马却是无碍的。皇上还是请上马吧。”
“若是徒步入谷,需要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桐枢回道。
“既然如此,朕就徒步入谷好了。”云珂凝视着前方曲曲幽幽的小径,似明非明,似暗非暗,淡淡地说。
桐枢微愕,第一次抬头正视了这位当今圣上一眼。
只见云珂一身儒衣,色泽素雅,服饰随意,丝毫不显张扬。虽神态沉静,面目柔和,但眉宇间高华威仪,周身贵气萦绕。隐隐予人一种万里鹏池羽翼暂蔽,随时便要展翅翱翔于九霄之上的内敛之感。
心下不禁一分惊叹,一分心折。
即刻,桐枢也不再多话,将马匹撂在谷口,转身带路而入。
行了大半个时辰,云珂微觉疲惫,额上见汗,白净的双颊也染上一层红晕。虽觉得体力似有不支,但见山谷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情却渐渐疏朗。
又行了一段,转过一道小径后,视野骤然开阔,眼前却是一片连绵无垠的花谷。群花绽放,各显风姿,错落之间,井然有序,实不负万花谷盛名。远处传来飞瀑流涧之音,隐隐可见碧湖青波,烟气蒙蒙,几似误闯九天仙境,不意间已脱离凡世红尘。
几人都被这人间仙境所惑,不由停下脚步。
云珂赞道:“天下丽景,不过如此。”
心中暗叹。虽不知当年那人是怀着何种心愿,弃武林盛名,江湖尊位于不顾,幽居于此。但自己若不是身萦国事,肩负天下重任,倒真愿此生可以与夜儿终老于这万花谷中。
几人穿过花谷,来到青波湖畔的山脚下,面前出现两条小径,通往不同方向。
桐枢指着其中一条小径躬身道:“请皇上一人独行,谷主就在前方等候。”
福气身形微动,却见云珂对他们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不妨事。你们在此等候。”
说罢,举步向前去了。
小径沿着花丛,越行越高。登至小山的半山腰处,出现一片树林。一人在青松树下,倚崖负手而立。
闻到云珂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回首。双目深沉凝结,向云珂缓缓s,he了过去。
人说‘外甥像舅’,这话是有道理的。
他一双与云夜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丝毫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有所磨损。但这双眸里,却比云夜多了三分美丽,一分愁、一分怨,还有一分融在骨子里的媚。
云珂不由心下诧异。
适才见其背影,身形笔直,肩背挺拔,气势凝重,让人不由生敬畏之情。但见到面容,却出人意料的秀丽j-i,ng致,似乎与其气势不符。论容貌,云夜与他至少有七分的相像,却比他多了几分冷硬。论气质,二人也是迥然不同。
与此同时,沁寒风也是大感意外地审视着这位当今圣上。
一身的儒衣,掩不住其内在光华;俊秀的容颜,盖不住其迫人气势;温和的举止,亦藏不住内心的坚韧。一双轮廓优美的双眸,奇妙的流转着清澈与瑰丽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和谐的色彩。当真是位谪仙般的人物。
“贞帝大驾光临蔽谷,实在荣幸之至。”沁寒风的声音幽冷动听,态度冷漠,丝毫不露心中所想。
“朕特来拜会谷主。”
“沁某何德何能,竟劳贞帝步行入谷拜会。”沁寒风嘲讽地冷笑道。
见到皇帝,一不行礼,二不尊敬。这种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x_i,ng情,倒真不愧是云夜的亲舅舅,竟是舅甥相习。
“谷主不必在朕面前自谦。谷主聪明绝顶,运谋有策,当知朕所为何来。”云珂淡淡地挡了回去,不为所动。
“沁某愚钝,皇上莫不是为了吾侄云夜?”
“谷主明知故问了。”
沁寒风冷笑一声,“既是如此,皇上怕是白来一趟了。”
“谷主什么意思?”云珂心中一凛。
沁寒风眼神幽冷,表情中带着一丝冷酷道:“云夜腹中胎儿不保,已于半个多月前流掉了。身体因此折损的厉害,功力也尽失。现在他只有在谷中好好休息,调养生息,将来方有痊愈的可能。沁某是断不会允许任何人带他出谷的。”
“什么?”云珂大惊,只觉晴天霹雳袭来,眼前顿时一片迷茫。
27
心脏被狠狠地绞在一起,再被硬生生地扯裂。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云珂脚下一颤。
沁寒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皇上不必如此伤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皇上年轻有为,英俊聪慧,将来自有无数佳丽愿意为您生儿育女,皇嗣不成问题。云国皇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皇上要寻良材将相也是不计其数。区区云夜实在不值得皇上如此劳师动众,皇上还是请回吧。”
夜儿,夜儿,是我害了你……
云珂扶住身旁的大树,阵阵心痛。沁寒风后面的话似乎充耳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朕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