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暗潮汹涌,远在扬州的燕清虽未亲眼看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采纳了郭嘉的谏言,并未冲动行事,但作风却雷厉许多——若说以前是和风细雨,缓缓图之,现便是雷霆镇压,溢有暴戾之气。

吕布受他所掩藏的焦躁影响最厉害,每日沉着脸,容随他征讨的那批疲兵们休憩上几日,恢复j-i,ng神,便毫不手软地c,ao练起来,直叫不知情况的兵营里呜呼哀哉。

不过这种充斥着不安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因目前分散在各地的心腹谋士们的信,一封封地被快马送达了。

燕清得了信后,进了里屋,派人召最信重的郭嘉和吕布来后,就命典韦把守在外,一边等,一边先拆了火漆,看内容了。

荀彧以前呈给他的文书,多是简明扼要,直奔重点,这回却头次采用了长篇大论,阐明必须尽快发兵去救天子的原因。

“……自董贼之乱以来,风云变幻,朝野混乱,国本衰弱,社稷动荡,灾厄横行,百姓受苦。鱼龙混杂之间,有非常之人,成非常之事。主公之雄才大略,为上天所授……须知兵义者胜,守位以财,便可进退自如,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珠以辉映而皓日月,杰以齐心而平中原……”

荀彧的措辞,可谓是既委婉,又坚定。

他虽未切实明言,却用一些看似花团锦簇的话,委婉地点出了燕清势力之所以能这般广纳贤才,发展壮大,除了j-i,ng于把握时机,自身能力超群,人格魅力强大之外,有一核心根本,便是始终据有大义之名。

单是大汉朝的皇运,就已持续了数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刻入学说,并非是董卓一时挥动的屠刀,便能杀干净的。

活下来的,则更坚韧,更清醒。

燕清宣扬晋江教义的举动,荀彧虽并未提出任何异议,却到底在心里埋下了y-in霾。

皇帝被掳,虽是飞来横祸,却也成了考验他忠心的机会了。

燕清早在收到这信之前,就大概猜出了上头的内容,现不过是‘果然如此’的心情罢了。

他若知情而按兵不发,虽能保存了一时的力量,不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军阀们任何侵入的破绽,却丢掉了让人交口称赞的高尚道德和宏伟大义,也会寒了以荀彧为首的那些,将复兴汉室的理想和平定天下的希望,都寄托于他身上的部下的心。

燕清微微一叹。

其实荀彧不愿实言直谏,而要这么拐弯抹角,可不是对许久不曾谋面的他起了疑心,只不愿意相信这直觉么?

燕清微敛了心神,将目光投向贾诩所写的那封。

贾诩的答复,则贯彻了以往简洁明了的作风,就几个字——

“可救,然需先作壁上观。”

燕清心念微动,指腹在光滑细腻的纸张上大片留白处摩挲片刻,果然察觉出些不同寻常的皱褶来,就以腿勾了取暖的火盆来,将纸放在上头,小心烤了一烤。

那被刻意写在纸偏上头的话底下,紧接着就浮现出了一小段的文字来。

燕清:“……”

难怪那日贾诩开口要走了那么多时令的橙子,光吃还不够,倒研究出这功能来了。

三日后,燕清点了兵马,亮出救驾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往洛阳进军。

朝廷尚不知消息已然走漏,还死揪着那块遮羞布不放,而燕清因无人催促,也就行得不疾不徐,还顺道将苟延残喘的袁绍势给打散了——只可惜他被家中所养的忠心死士护着,仓促往东逃了去,没能当场逮住。

但袁绍那些走脱了一次的家眷,以及因跑得不够快,被再顾不上他们的袁绍给抛弃的谋士们,好运可就到了头,真正落入了燕清手中。

倒是聊胜于无。

然而就在燕清捎上荀攸,又增了五万兵马,要继续朝北进军的时候,却传来了在游山玩水的回返途中的刘协,突然遭到伏击,因未能将他成功劫走,竟欲下下手,导致他身受重伤,自那日后就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要是平时,一个闲散王爷,纵使血脉有多正统高贵,在大势已然尘埃落定的情况下,出了意外,也惊不起什么波澜。

偏偏这是在刘康情况危急,皇位新属不清的关键时刻,不少人或明或暗地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一假若燕清愿意扶持一把,帝位可谓十拿九稳的陈留王身上,见他被多半是都城来先下手为强的歹人袭击,气息奄奄,哪儿能坐得住?

城里常驻的,以张仲景为首的几位名医,又极巧地为冀地军中渐起的疫病忙活去了,具都不在。

离得最近,又被广传为怀有仙桃、有叫枯骨生肌、抚疮愈伤之能的燕仙君,就不得不亲自奔波一趟,把刘协的伤治好之后,才好继续行军。

刘协的伤其实比看起来要轻得多了,可他并未吃过什么皮r_ou_上的苦头,忽然被刺了几刀,已足够将他骇得魂飞魄散,那军士都得痛嚎几句的疼,他又哪儿能忍得住?

愣是将五分的伤势,渲染成了十二分。

加上在他意识朦胧时,仿佛听得有下人小声议论,道他有x_i,ng命之危,怕是命不久矣,更叫他满心绝望。

燕清无奈之下,唯有让军队就地修整,只带个吕布轻装上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八日内拐了道,回了谯郡。

忽然看到许久不见,风采却更胜往昔,不受一身风尘仆仆所影响的燕清出现在眼前,刘协喜出望外之余,也再忍不住,死抱着一条胳膊,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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