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盛情如此,哪怕吕布满脑子都还惦记着那封形同警告的书信、主公娶了神女的噩耗、爱人趁自己出征在外背信弃义的绝望……也还是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来。
却有些徒劳无用。
他浑身是任谁都瞧得出来的死气沉沉,毫无大胜而归、威名震天的得意和喜悦,而四周都多少受了这份影响,心里打鼓之下,将欢天喜地的神色也默默地收了一收。
他们倒不怀疑是不是战况出了什么岔子,而只兀自思忖:一向高调又傲气的吕大将军,平日走路都带风,怎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后,非但没将尾巴翘上天去,还跟脱胎换骨一般,沉稳了那么多?
而此时此刻的燕清,刚召集了众多谋臣,在小议厅进行密谈,外头自是卫兵林立,戒备森严。
来报信的兵士也不敢妄扰,只老老实实地候在外头。
还是郭嘉因思考过多,嚷嚷着太费脑子,非要厨房做点糖酥,燕清才中途暂停,准备陪诸幕僚用完膳再继续时,看到的他。
他们沉默着鱼贯而出时,那兵士虽也跟着跪拜在一边,却是紧张得浑身发抖,一时半会不敢主动开口,还是因城门守兵的服饰着装同燕清的亲兵大不相同,才被燕清一眼分辨出来,温声询道:“可是哪位城门校尉派你前来,有事要禀?”
那人受宠若惊地抬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嗫嚅几番,才把话清晰明了地说了一遍。
燕清:“……”
昨天来复命的信使还道,大军起码还要三五日的,怎么吕布却到得只比他晚上一步?
虽有这么个疑惑在,但久久不见的爱人携胜归来,涌上燕清心头的,更多还是喜悦。
遂将开到一半的会议改至明日,命人筹备今晚的庆功宴席,然后亲自领着众人迎接吕布去了。
吕布行至半途,便解散了军队,给将兵们放了三日的假期,容他们归家团圆,便将围观群众的大半关注给分散到各自家人头上了。
他紧接着快马加鞭,灵活万分地穿过街道,目标明确地直奔官邸,一顿风驰电掣下,很快就见到了心心念念,此刻却气得他牙痒痒的燕仙君。
——真好看呐。
吕布由衷地感叹着,眸光冷凝。
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呢?
“主公。”
吕布驱马行至距燕清还有数步之遥的地方,勒缰驻马,滚鞍下来,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牙缝里挤出来的凉气:“幸不辱命。”
燕清看不到他藏得及时的神色,只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扶,将他拉起来后,吕布面色已恢复如常了。
燕清虽然很想将吕布扒光,检查有没有什么严重伤势,到底忍住了这种念头,只莞尔一笑,褒奖道:“有奉先在,果真是手到擒来。”
吕布被燕清轻轻一拍,不知为何,胸腔里努力抑制的委屈疯狂翻涌,叫干涩的眼角几乎要滚出一滴泪来。
这吓得他浑身僵硬,好险才绷住没当场失态,半晌,生硬地扯扯嘴角:“众将死战,非我一人之功。”
说话间,他那锐利的目光头一回没全盘专注地放在燕清身上,而是不着痕迹地往其身后的人群,扫来扫去。
别说是天上下来、清丽脱俗的神女了,这除了人高马大的护卫,便是一个个明里暗里打量着他的翩翩文士……
那凤缕到底在哪儿?
燕清问的问题,没得到回音,一仰头看吕布脸色,才见他神光飘忽,哪儿有听进去?
他倒不至于因此感到不悦,只讶然蹙眉,试探道:“奉先?”
久别重逢,怎么一回来就走神了?
难道还有些事情未有办妥,有不便在别人面前说,才惹得他这般牵肠挂肚?
吕布如梦初醒,发觉一干人都神色各异的盯着自己,他耳朵动了动,心里发虚,倒装得一副泰然自若:“喏。”
不管燕清问了什么,他应承总是没错的。
燕清无奈道:“那好,看你风尘仆仆,想必乏得厉害了。你是要在我这处歇至晚宴,还是回你自己府上?”
他对吕布的恩宠倚重,一向是众所周知,被人有目共睹。而这馆舍虽是燕清的住处,却分了一半作为办事公用,一些重要谋士也常常留宿……
况且吕布刚从冀州回来,想必有许多秘事需同主公单独汇报,燕清这么一问,不过是例行公事,其实任谁都知道,吕布会怎么选择了。
吕布果然就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多谢主公。”
谋士们很快散了去,寻副将们细细了解当日战况去了,燕清微微笑着,领吕布朝后院走。
可走着走着,燕清就发觉吕布跟太久没回来、迷路了似地拐到那自前刺史迁任后、就彻底空置下来的,应是给妻眷居住的丽园了。
吕布迈开大步,就要往里钻,燕清好笑地拖住他,一边往正确方向带,一边叹道:“你这记x_i,ng啊!人称你飞将,可是赞你那神s,he功夫,而不是要你学飞将军李广那般,也不记路的!”
吕布“噢”了一声,飞快往里头望了一眼,的确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连草木都荒芜了许多,便从善如流地由燕清拽着,走得跌跌撞撞,末了宛若万分愧疚懊恼地来了句:“险些惊了贵重女眷,布着实——”
燕清听得莫名其妙,不由松了手,驻了足,抬起尖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