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城。
太阳早已升得老高了,酥酥的阳光照着每一家店铺横匾上的烫金字,软软的春风吹着每一家店铺大门前的青布帘,百姓们来来往往。确如铁手与冷血所料,好些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们。男子带孩子本就少见,何况还是两个男子,更何况不少人都听说了城中最富有的聂府丢了小少爷,聂家人正在悬赏寻子。一些人已经开始往聂府跑,准备报告线索讨些赏钱。
极热闹的一条街,茶摊上,紫衣人喝茶,放着茶盅的桌面上横着一把刀。
铁手与冷血从他身边走过,缓了一缓脚步。
果然,他们听见紫衣人低头道了一声:“你们到底要把宝儿带到哪里去?”
冷血顿步,剑依然斜c-h-a腰间,目不斜视,冷冷道:“回他的家。”
紫衣人道:“他的家?我是宝儿的父执,我带他回家。你们伤了聂兄,毁了聂夫人清白的帐,我之后再与你们算。你们现在把宝儿交给我,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铁手侧过头看他,问道:“不介意请我们坐下喝杯茶罢?”
紫衣人道:“请。”
铁手这便坐下了,见冷血仍旧伫立,他笑道:“老四你也坐,我们若站着说话是会让其他人奇怪的。”然后他看向紫衣人,“刚才兄台的话里有两点错误,我想指出来。”
紫衣人道:“什么错误?”
这时冷血一撩衣摆,也坐在了铁手的身边。他坐时与伫立时一样笔直。
铁手接着缓缓道:“一,所谓我伤了聂先生与毁了聂夫人清白一案尚未查证清楚,当然我是有嫌疑的,但也仅仅是我一个人有嫌弃,绝对与我四师弟无关,兄台不应该用上你们两个字。”
冷血听到这里皱了眉头,道:“二哥……”跟你也没关系啊。
铁手偏头看了冷血一眼,示意他别c-h-a嘴,这才继续对着紫衣人说道:“二,你不是来带宝儿回家的,你是来杀他的。”
紫衣人冷哼一声道:“放屁!我是聂兄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杀他儿子!”
铁手微笑道:“你是聂直梧的朋友,那江严阙是不是?”
紫衣人缩了瞳孔,道:“难怪你们能带着聂宝儿平安下山,果然江严阙也对付不了你们。”
铁手道:“你承认了?这就对了,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等聂先生与聂夫人来了,你就杀不成宝儿了。”
紫衣人的右手不禁放上桌子,握住了桌上的刀,道:“那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来杀他的,不是来就他的?”
铁手说道:“你若是救他的,看到我们时该立刻通知聂府与你的朋友们,而不应该选择一个人对付我们。”
冷血续道:“而且,你的眼中有杀气。”
紫衣人像听见一个笑话似的笑了起来,道:“我看见你们当然会有杀气。”
冷血缓缓摇头,道:“你看着我和二师兄时眼中有杀气,看着聂宝儿时眼中也有杀气。”
紫衣人一惊,道:“冷四爷还真是好眼力,这都能看出来。”
看出对方身上有没有杀气,是每一个江湖客必须得有的本事,但看出对方的杀气是冲着何人,就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了。
冷血淡淡道:“杀的人多了,自然就看得出来了。”
紫衣人道:“我接下来也是冷四爷要杀的人吗?”
冷血道:“看情况,你如果选择束手就擒,并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我就不杀你,只送你进大牢。”
紫衣人冷哼冷笑。
铁手道:“看来我四师弟的意见你是不同意了,那我们就换个没人的地方再打罢。”
紫衣人讥笑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你换地方?”
铁手道:“你会答应。我和我四师弟不愿在这儿动手,是因为不想惊扰这儿的百姓;你同样不想在这儿动手,是因为不想被聂直梧与裴微瞧见。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相信再过不了一会儿聂直梧与裴微便会到来,他们如果看到他们的朋友,或者说同伙,要杀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紫衣人呸了一声,道:“你懂个屁!我杀聂宝儿是为了聂兄与聂夫人好,只是不想他们两个伤心才瞒着他们!”
几乎相同的话,铁手与冷血在江严阙的口中也听到过一次。
铁手向来平和的心也生出了两分怒气,脸色开始不豫,道:“好罢,为了不让你的朋友伤心,我们换一个没人的地方罢。”
说罢起身就走。
冷血紧接着站起,冷冷道:“走罢。”
自始至终,三人的谈话并未被别人听见。他们在人群中散去,身后喧哗的货郎吆喝声依旧,林立的食肆传出浓浓的饭菜香气,一切仿佛没有什么变化。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一群人忽浩浩荡荡跑了过去,为首的正是聂直梧与裴微。
聂直梧握紧了拳,额头上都是汗珠,冲着一名百姓喊道:“你不是说看见了有两个成年男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吗?人呢?人到哪里去了啊!”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他也不知道啊。
正坐在茶摊上喝茶的一名百姓闻言便道:“那两个人啊?我看见了啊,他们刚刚跟一个穿紫衣服的人走。”说着指了个方向,“就是往那儿走了。”
聂直梧稍稍松了口气,道:“多谢多谢。”随即一挥手,带着手下武士往前掠去。
裴微却犹站在原地不动。
聂直梧不得不停下,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