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麓正在叩首,金丝楠木的牌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香案上,宛如戚氏历代先祖,沉默又冰冷的俯瞰下来。/p
在他斜后方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戚氏家主拢着袖子,淡淡说道:“列祖列宗庇佑,你可算平安归来。我本来还以为,你会为了那一位,在帝京一直蹉跎下去,叫我戚氏,白养你一场。”/p
“父亲不是还有九章?”戚九麓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炉,也淡淡说道,“当初孩儿才去帝京,父亲就开始栽培九章。怎么?觉得九章不如人意,后悔了,又想起孩儿?”/p
“九章是戚氏子弟,你也是戚氏子弟,虽有嫡庶,都是我家血脉。”戚氏家主哂道,“你一心一意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我们不该栽培九章?纵然栽培了九章,难不成你就不需要为家族效力了?当初你若不是我戚氏宗子,谢氏四房嫡女的婚约,又怎么轮得到你?”/p
戚九麓勾起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但当初你们退亲的时候,孩儿这个戚氏宗子,又算什么?”/p
“所以你到今日还看不明白?!”戚氏家主略略提高了点声音,嘿然道,“当初你以为是我们想不退亲,你就能如愿以偿?!”/p
戚九麓冷然道:“是戚氏与孩儿都太过无用,抵挡不得朝中贵人……”/p
“我不是说这个!”戚氏家主打断他的话,“就算没有什么贵人从中作梗,你以为这门亲事就能继续了?你真是太小看谢氏的野心了!其他不说,我问你,贤妃,不,敏贵妃如今的嗣母,就是她的亲姑姑谢夫人,是怎么嫁给翼国公的族弟的?!须知道我北地诸族一向都在乡间联姻,为何那云谢氏会嫁给桑梓同北地压根不沾边的云氏子,还那么凑巧的住在翼国公府隔壁,以至于敏贵妃被迫离家躲风头之后,通过这姑姑,迅速搭上了翼国公?”/p
“若不然的话,敏贵妃就算去帝京住个十年八年,能跟皇宫扯上干系?!”/p
戚九麓微微皱眉,没有说话。/p
戚氏家主就自己说下去:“咱们这几家世居北地,若果要向庙堂寻找靠山,摄政王,定北军,是最现成的。而且就算摄政王有朝一日行事不利,我等也可托词家小都在北地,受其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虽然不至于可以彻底撇清,却也能够舍车保帅。可是这么些年来,我等却宁可抱团,谨言慎行,也不愿意投靠摄政王或者朝堂诸贵人里的任何一位……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p
他徐徐吐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当年事情发生时你同敏贵妃都太小了,很多事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还没来得及交代给你们。后来,我想跟你说,你却听不进去,一心一意认定了我们敷衍搪塞。但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自己都当爹了,难道还跟以前一样不晓事?”/p
“……谢氏若是一早想攀龙附凤,何必与咱们家结亲?”戚九麓默然片刻,缓声问。/p
戚氏家主说道:“他们兴许起初没有这样的心思,但人心易变。当初敏贵妃何尝不是同你山盟海誓?可如今她又还想得起来你么?”/p
“……”戚九麓仰头看了会儿房梁,没再说什么,径自起身走了出去。/p
他离开后片刻,戚氏家主叹口气,也跟着步出祠堂,才往外一小段路,就被旁边走来的陈氏拦住:“夫君,麓儿可相信了?”/p
戚氏家主皱着眉,说道:“他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小孩子的时候,你也不是不知道,但凡关于那一位的,他精明着呢,哪里那么好骗?不过毕竟那位如今人在深宫,同他是不可能了。所以明知道我的说辞有着破绽,却也没点破……约莫就是默认了同那一位有缘无分了罢。”/p
陈氏恨恨道:“那一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怎么就这样会勾-引男人?偏麓儿就是对她念念不忘!”/p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江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她养出来的女孩子当然不差。否则当初咱们家怎么会为麓儿聘下?”不同于陈氏对云风篁的怨恨,戚氏家主虽然也很郁闷嫡长子的执迷不悟,但对陈氏认为的罪魁祸首倒是没什么敌意,此刻就说道,“能入陛下的眼也不奇怪。你想宫中那些贵人什么眼力?若敏贵妃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她又没什么靠山,能有今日?”/p
“……你们这些男人,大概看到好颜色就瞎了眼。”陈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片刻,叹口气,道,“就那一位还表里不一?她打小怎么一壁儿装乖一壁儿磋磨谢风鬟的事儿你们都忘记了?这可是她自家姐妹嚷出来的,不是谁诬陷她!”/p
戚氏家主道:“姐妹之间闹腾,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我知道你素来不喜那一位,但她如今身份非比寻常,你还是谨慎些的好,仔细祸从口出!再者,叫麓儿听见,怕是又要难过。”/p
陈氏深呼吸数次,才稳住情绪:“罢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我就问你,麓儿可答应纳妾,或者同晁氏再生个男嗣?咱们家本就子嗣凋敝,何况麓儿乃是嫡长子,成亲两年了,膝下就一个嫡女怎么能行?”/p
“他如今还对往事耿耿于怀,我正琢磨着让他怨怼谢氏迁怒旁人去,免得成日里对咱们不冷不热,总是记恨咱们当初没能坚持到底遂了他的愿。”戚氏家主捏着额角,“这光景你让我怎么说子嗣的事情?要么你自己去说,但我跟你讲,要是弄的麓儿以后不着家了,你可别来吵我。”/p
“我要是敢去说我还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