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天吃了一惊,自己只是随意看了几眼,颜胤师太便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自己想着什么,她早已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再加上昨日之事,颜胤师太就算猜出是陆凌天躲在树上,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陆凌天道:“坊主明鉴,我与小月只是对此次挑选潮音之位的事感兴趣,也想去看一看。”
颜胤师太微笑道:“陆公子是想去看比试,还是去看想见之人?”
陆凌天一阵心虚,说道:“晚辈只想看是谁能夺潮音之位。”
颜胤师太道:“现在去看也看不出结果来,还是等三日后,自然水落石出了。”
一行人重新来到枣门处,这是帝踏峰的高处之一,从这里往下,便依次能够来到柳门、桃门、离门。登高望远,终南山的起伏山峦尽在眼前。经过‘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牌匾,再走一段路,便到了柳树林中。穿过外围的柳林,那棵巨大如平台一般的柳树出现在眼前,无数粗大的柳枝交错垂挂在地,如石阶一样延伸向上。
颜胤师太站定脚步,回头对着那苗红英道:“红英,你上去吧。”
那苗红英眼圈有点微红,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柳树,低低答应一声,然后一步步踩着柳枝,往上面走去。她走得很慢,甚至还有些留恋,因为过不多久,她将彻底告别身上这身绿红衣衫,落去满头烦恼丝,穿上简朴缁衣,去过平淡清净的日子,有时候回头想想,若是能一直年轻下去,始终以通音坊一介年轻弟子的身份存在下去,在拜佛的同时也有些心猿意马,然后在自责之中偷偷窃笑,也是一种幸福。
在苗红英身后,那名年长的白衣女尼和两名通音坊女弟子亦步亦趋,其中一个女弟子端着一只朱红木盒,另一个女弟子拿着一套白色僧衣。苗红英终于来到树端之上,然后双膝一软,跪在早已屹立在此不知多少年的一尊观音石像面前。柳树顶端算不上平整,毕竟是无数粗大柳枝生长而成,在树枝与树枝的空隙之中,另外铺垫了一些柳木,以方便有人在这上面行走。白衣女尼站在苗红英面前,从一个女弟子的朱红木盒之中取出一把剃刀,冲着苗红英问了几句话,问她能否受戒。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步骤,苗红英点头应诺,每答应一声,那白衣女尼便用剃刀在她头上割下一缕长发,放在朱红木盒之中。
在连问三句话之后,已割下三缕长发,那白衣女尼这时却把剃刀交到另一名女子的手中,由她来剃去剩余长发。
陆凌天和颜胤师太就站在树下看着,眼睁睁见那颇有几分姿色的苗红英,一头长发逐渐稀疏,直至变成只剩下暗青之色的光秃秃头顶。而那苗红英则无悲无喜,双目紧闭,一副悠然自得模样,似乎在这一刻,她真的割舍下了许多本不想割舍下的东西来。
颜胤师太对着陆凌天道:“我通音坊子为得就是这一天,每一个人都是。”
陆凌知道她所指何意,今日苗红英能来这里,那么明日何盈也能来这里,而唯一例外的只有一人。陆凌天道:“潮音可以不落发。”
颜胤师太道:“潮音也是出家人,如果你只把出家人看做有无留发,只能是你陆公子目光太短浅了。”
陆凌天愕然无语,这话无法反驳,不要说不能用有无留发来说旁人是不是出家人,就是吃荤喝酒,亦有名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见破不破戒,并不能左右一个出家人的本心。陆凌天不知颜胤师太特意带自己来看这苗红英落发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绝非只是观摩一下如此简单。
不久之后,苗红英一头长发俱都落尽,然后就在这柳门之上,观音座前,披上了白色法袍。苗红英之前长得有几分妩媚,而如今艳色尽去,已成了一个面色素华的年轻女尼。落发与剃刀都放在那朱红木盒之中,让另一名通音坊弟子拿着,从树端之上走了下来。她来到颜胤师太面前,垂首道:“禀坊主,苗师姐剃度已毕。”
颜胤师太柔声道:“你随她先回通音殿去吧。”
那女弟子答应一声,和已剃度完毕的苗红英返回通音大殿,而那名白衣女尼及另一名弟子则从树端下来,依旧站在颜胤师太的身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果然,颜胤师太接着道:“陆公子,请再往桃门一去。”
陆凌天心道从赏雨亭到通音大殿,又从通音大殿来柳门,看过剃度之后又要去桃门,看来今日是没有时间去见识这争夺潮音之位的第二轮比试了,好在小月去了那里,就算自己见不到,等结束之后她来见自己,一样可以问个清楚。通音坊只得把心思从静念禅院收回,想起见识过的桃门景致,问道:“听闻桃门之中的两棵桃树年岁极长久,多经雷火烧灼却不倒,更是通音坊之中想要得成大道的力助,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颜胤师太道:“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但也不算差之太远。想只依靠两棵桃树就能躲开天地雷劫,显然是一厢情愿罢了,真若有人这么想,也定会在这上面载一个大跟斗。不过若能先一步在桃门之下坐一坐,的确对如何应付大劫有极好的帮助。陆公子既然来了通音坊,贫尼同样也要劝你一句,亲自到桃门之中坐一坐。”
颜胤师太离开柳门,接着往下走,在穿过无数的柳林柳枝之后,又到了桃林之中。四人还未到那两棵老桃树旁边,便听得有言语之声,且还是两个男子,一个人说道:“老夫在离门之中坐了一日,方才知沧海桑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