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对他点点头。
周无咎这才说:“管竹屏,字破风,他出身贵门,家世显赫,其祖曾任献源郡太守,少年悍勇值遇献源围城,便单骑御敌,有功受封,周遭民皆颂之,然,此人天性孤傲,目下无尘,且脾性悍勇更不受约束,转年与人约斗,虽胜却累及家人俱被害,遁走之后拜入玥贡山崔福安膝下学艺报仇……”
管竹屏的一生精彩纷呈,真真算作是半本江湖传奇史了,七茜儿听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至周无咎说完,她才笑着摇摇头道:“这样活着却也有意思?”
周无咎当下诧异:“娘子竟不觉着大丈夫当如是么?”
七茜儿闻言当下便看不起了。
她摇摇头满面的嫌弃道:“要啥没啥,还,还当如是!你可不敢学他。你说他图啥呢?别的老人家咋过的?他咋过的?一会子我可得问问他,这折腾了一辈子他又落下了点啥呢?真白活了一般!如此我才不喜欢你们那个江湖。”
周无咎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反驳,只能木然的点点头,根本不敢反驳半句。
这小娘子的道理跟他们的道理是不一样的。
七茜儿将百雨金锏包裹起来,背好才说:“从前我读过一首诗,仿佛就是说管竹屏这样的人。”
周无咎便问:“却是哪一首?”
七茜儿便道:“记不得了,只有一句似那老头儿的,叫做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呵!”
周无咎静默片刻,就抬头笑笑说:“从前听我们总令主还说过一句,恩~便是黄尘足古今,总有白骨乱蓬蒿……就此别过了,娘子虽天赋异禀,此去却不可大意,万万小心才是。”
七茜儿笑眯眯的点头,最后才说:“让那老头儿从他龟壳出来吧,只可怜我陋巷一小妇,却蹚入这潭浑水总不得脱身……哦,他便觉着他躲了就没事了?可美的他!谁也甭想清净了,以后让他帮我把庆丰城看好吧,凭是哪个江湖客,想到燕京,还想……那啥!我可去他们祖宗八辈儿的吧!”
周无咎忍笑,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掷给七茜儿。
七茜儿顺手接过,打开瓶塞闻了一下,疑惑道:“这是什么药?”
周无咎有些得意的说:“九思堂药局子出品,行走江湖必备,掩音丸,一粒下去,两个时辰声音沉哑,凭他们是谁,跟您多熟,也听不出您是谁。”
呦!乖娃儿,好东西啊!
七茜儿高兴,立刻将小瓶子放到怀里,又对周无咎一抱拳告辞道:“如此,便~走也!”
说完自己也楞了,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也有了这些江湖人怠
心里慌忙,她又生硬的扶了一下膝盖:“告辞,告辞!”
周无咎却没有看出来哪不对,他郑重还礼道:“此去不可大意,那玥贡山怕是恶性难改,总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等男儿无能!便只能拜托娘子镇守庆丰,此去!祝大胜!”
七茜儿点点头,认真道:“恩!大胜!”
不是为了那叫大胜的混帐玩意儿,老娘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十月旧城之下,成群成堆的江湖看客聚拢着,却寂静无声,百泉山上千的江湖人齐齐汇集在此,竟无有一人敢轻易出声。
今日江湖盛事,有两山两隐相斗,寻常又怎能看到。
便冲管竹屏的名声,又有多少江湖豪客纷纷就近赶来,就隐藏在各家彩棚当中暗自观战。
本以为今日风云际会,众人一来却又暗自心惊。谁能想到呢?管竹屏却先给自己预备了棺椁?这本就是未及争斗便显弱势之象?
从前都只说那百泉山的那位了不得,四方豪客也有议论,却大多不信。
管竹屏就成名多少年了!她便是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成了精的老江湖么?
斗台之上,管竹屏身穿素衣,跪坐在一块毡毯之上,他的老木仓就素淡的放在腿边,此人功夫早就纳入归真之境,并不会如庞图那般夸张。
而斗台之下,一辆老牛车就拉着一副棺材,管竹屏的徒孙裴倒海手捧麻衣安静站立,心内却酸楚无比。
不足半年,他们这一脉便没了九霄峰,名下趋炎附势之徒散尽不说,又为自己这样的不肖孙,师爷被迫去隐,受山主大令出山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