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如眨巴下眼睛:“我娘从前就给我预备了几套,我准备拿几册带谱子去,我家家底薄,这书人人都有,弟妹堂嫂子遇到针线会,出门也用这个。”
带谱子就是腰带书,讲腰带各种搭色,纺织,镶嵌款式的。
她说完得意的笑道:“你们不知道,从前有次京里侍郎家的针线会,我那小娘带我妹妹去的,到了那儿才发现,连同我家嫂子们竟一模一样拿了四套去,咯咯!”
张婉如笑的花枝乱颤,可卢氏却叹息道:“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真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家那秀坊最后如何倒的?就是跟着燕京太近,甭管你花大笔的银子请多好的绣娘,又私下里舍钱拢来多少好花样,你也比不过燕京变化多端,旁人多走两步都去买京货了。
我那会儿就对这种针线会特别稀罕,还拼命跟来我家铺子的小姐奶奶们攀关系呢,就想她们带我去几次,到那会子我定什么不做,只抄谱就够我家买卖吃几代了。哼,人家那会子却看不上我的,嫌弃我是个商家女。”
坐在一边吃茶的潘氏,柴氏到底憋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卢氏翻白眼:“笑什么啊,难不成你们也有?”
潘氏点头:“有的,却是我嫂子娘家的,我家小门小户可没有这个,我嫂子家也一般,就一册烂大街的叶儿染方子,我家姐几个出门都拿这个,反正也没人看的。”
柴氏却说:“我家有好些纹样书,随便拿一本就成的。”
说到这里,她看着卢氏说:“如今嫂子可如愿了,想看多少有多少,你不要跟我客气,只我家有的,您明儿随意抄去。”
可如今卢氏也不看这些了,她就无奈摊手道:“我哪有这闲工夫,每天里忙里忙外,坐在那边给男人做件衣裳就是歇息了,你们那哥我就不说了,他是五行五重土,层层杨大灰,这出来进去不是走路,就像是打滚出打滚进般,这家里家外就全靠我一人操持,孩子们也小,如今就享不了这个福分了。”
众奶奶心有所感,一起沉重点头。
卢氏叹息:“如今我得闲了就想,从前在娘家那会子,我住在铺子二楼,有时候读书,有时候绣花,无趣了就把窗儿开一条小缝儿往外看,我爹老说我不庄重,我还生气呢,就想着有一日我嫁了就没人罗嗦了,谁能想到呢,那竟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候了。”
这话说到各位奶奶心里去了,亲卫巷的奶奶说闲那是家里的关系闲,可累却是劳心劳力,谁家奶奶都比不得的累。
没有婆婆有没有婆婆的难,无人指点谁没吃过暗亏啊。
如此连同七茜儿都是一头叹息的。
柴氏想到崔二典从不问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每月把俸禄交了,便觉着什么都做到了,可她偏偏又想跟共度一生的人说说心里话,交交心。
娘说,自己不知足,会坏了福分,她就努力做个比谁都好的娘子。
而潘八巧却想,她好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嫁了人就养如了个猴儿,旁个做主妇的夫唱妇随,她嫁了人每天在地面上找不到男人,要去树上去旮旯里翻自己男人去。
她娘家哥说,相公是吃过大苦有心病的人,她是高嫁,她该知足,可是她什么时候能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相公呢?
他又什么时候能不抱着那把可怕的大刀睡觉?
至于张婉如,她是个自得的,然而也看不上童金台悄悄藏私房,她有嫁妆倒是无所谓,可最受不了半夜里在被窝翻身,摸不到男人却时常能摸到炊饼,大干馍馍,这些还算好的,只要他从席面回来,被窝里就会出现鸡腿儿鸡架子,有一日还有一只整鸭子被她汁水淋漓的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