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算是金陵城除了白家以外,最尊贵的人家了。白家几百年家业,又有闻名遐迩的豫南书院,称之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但白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与柳家这等有权有势的人家不同。白家的贵,在‘清贵’二字。金陵的人虽敬重,却不会如上赶着巴结柳太守这般太过殷切。
今日柳家主母生辰,柳府高朋满座,可谓门庭若市。
徐宴小夫妻俩被引进了府邸,里头便是一出极热闹的场面。
说来,大历的男女大防没有真正程朱理学以后的封建社会那样严苛,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还没有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有些格外酸腐,标榜自家规矩严门风紧的人家才会折腾这些条条框框。大多数人家,设席设宴都按照一家子席位来。
柳家便是这么排布的。一家设一案,案桌排成面对着的两列,宾客对面坐着宴饮。
席就设在柳府的后花园。今日天朗气清的,三四月里桃花开,桃花下面设席面,别有一分意趣。不过这个时辰,尚未开席。前来道贺的宾客或三两成群地赏花攀谈,都在互相吹捧寒暄。妇人们则带着未出阁的姑娘和年纪不大的小子聚在一处,聊一聊金陵城里时兴的妆容首饰和花样儿。年纪大些的,除了八卦各家的小道消息,就是在说道自家别家的子嗣……
那引路的门房将徐宴苏毓带进来,不少人眼睛就看过来。
一来,这一家子的穿着还挺有意思,两大一小站在那儿,一看就是和睦的一家子。二来,徐宴父子俩的相貌实在太打眼,妇道人家也就这点乐子了。看到年轻好看的后生和小萝卜头,可不就多瞧两眼?这多瞧几眼后,自然免不了目光落到苏毓身上。
苏毓如今的相貌已经纠正得好了太多,今日出门还特地上了十分显气色的妆。老实说,就算站这群不事生产的贵妇人之中也算貌美的。但总有人挑剔,觉得苏毓比她旁边的父子俩差太多。其中几个未出阁年纪不大的姑娘家看人看脸,冷不丁瞧见徐宴,没怎么见过外男的心就跳起来。
这年头尚美的风气在普通人虽有些吐出却还算正常。但到这些不用为生计发愁的后宅女子这儿,就俨然成了一种略病态的追求。尤其看了不少才子佳人话本子肚子里又没多少墨水的,衣食不愁,整日无所事事的,还真会为了一幅好皮相昏头。
徐宴牵着徐乘风,低头与苏毓说了些席面吃酒的规矩。苏毓是头一回出门参宴,他细细说了些,怕苏毓一时间记不清,离了他手忙脚乱不适应,于是又道:“若不然,你跟着我走。”
苏毓:“……倒也不必,我能应付的。”
看了一眼凉亭里围坐的一群妇人,隔得有些距离,亭子四周有珠帘遮着,从苏毓的这边只看得清红的绿的女子身影,看不清亭中女子的面目。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打量视线却是透过珠帘落在背上,还是十分的有存在感的。苏毓转头问站着一旁还没走开的引路门房小子:“这贺礼是该送去哪儿?”
上门道贺,总不好贺礼一直拿在手里不放。再说这般拿着走动也不方便。
门房小子刚想说先叫下人拿着,等柳家主母到了,大家伙儿都是当众献贺礼。但转念一想徐家是寒门,身后没有仆从跟着,便又将这话咽下肚去:“若是信得过小的,不若交给小的拿着吧?”
不是苏毓太小心谨慎,实在是柳家的请帖送到徐家来本就有些猫腻在里头。一大早徐家人刚到,门房小子也是过分殷勤的。贺礼给到这人手上,指不定一会儿有谁故意折腾徐家人,岂不是会闹得一家子难看?想想,她婉拒了,又问了下席位如何安排。
苏毓没给,门房小子也没在意,便引着苏毓先去席位上坐下。
柳家既然给人递了请帖,席位都是按照请帖发出去的数量来设的。苏毓被引到席位这边,就看到各家的仆从都抱着箱子木盒地留在席位上候着。苏毓进来之前各家仆从还交头接耳,不过她这一踏入,里头就是一静。柳家给徐家安排的位置还挺靠前,这倒是令苏毓惊诧了一下。
不过转瞬一想,也能理解。徐宴是甄婉要请的。甄家跟柳家的关系,看似姻亲,实则有从属。柳家如今的声势几乎全靠着京城甄家来支撑,柳家人要哄着甄婉,这么做无可厚非。
苏毓走到自家的席位,将那画筒搁到案桌下的软垫上。这临时搭出来的花棚里有不少仆从候着。见她穿着打扮和行事,猜这位是徐家的娘子便上来搭把手。
这边苏毓才走,徐宴那边就立即有人上前攀谈了。倒不说徐宴的皮相有多引人注目,只要不是断袖,也就是看看。他们涌上来,是孙家前些时候抢了徐家娘子被送进地牢的事儿在金陵上层圈子早已传遍。为了这事儿,冀北候林清宇和白家白启山老先生都亲自出面了,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他们是不管这徐宴是个什么来路,能被白启山老爷子这么看重的后生,前途可期。
锦上添花的事情,做的人多,也不厌其烦。再说,今日来柳家道贺的人里头有不少是家中有财却无人有能力平步青云的。似徐宴这等被豫南书院山长亲自看重,一看将来必定能鲤鱼跳龙门的寒门贵子,自然多了去的人妄图雪中送炭。
常言道,商人逐利,眼看着有利可图的事情,自然不乏有人来动心思。
况且方才这一家三口进来,徐家的内人他们也是亲眼瞧见了的。不说长相不美,到底是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