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朋友不少,但也很少去真正依赖过什么人,就算是厮混多年的小夏、忘川,丁家姐妹,亦或是惺惺相惜的李掌柜抑或是天山上那位,我觉得自己都不欠她们的人情债。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有脆弱的时候,但又能怎么样,没人会因为你脆弱而让你三分,一分都不会。我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有伤口,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舔舐,
一直到我遇见那个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背影,如牡丹花转世的仙子。
我以为自己是有口无心,结果却为她牵绊多年。
在某个早晨睁开眼时,忽然发现,好像,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和爹爹娘亲一样。
我睁开眼,四下里张望着,身上有些没力气,头晕的一点j-i,ng神都提不起来。我无暇多想,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我其实去过天晴山,我也知道天晴山那么出名,不过是因为有一个受人控制的傀儡在那儿罢了,
顾莲生,拥有长生血的安麓顾氏在琦凤的最后一支独苗,也不过是苏米克尔的流浪者后裔罢了。
这样想来,月神苏摩,既仁慈,又残忍。
十年前我去过天晴山,不知为何我却忘了这件事。我记得那时冲我发难的人叫柳依依,戴着一张极其恐怖的饿鬼面具。我当时真是吓惨了,哆嗦的手脚都脱了力。
那个姑娘把我护在身后,掐着腰,一身火红的狄花长裙,音调颇高:“这是我们家小主子,你要是再对她不敬,不管你是不是陆连生的主子,再别想让老娘给你好脸色,咱们红山别的不说,踏平你这块小土包子,两盏茶的功夫。”
我盯着她c-h-a在右耳上方的一支长春花发簪。现下想起来,越发觉得那个挡在我面前的背影像极了那个在红山上的被叫做小楼的姑娘。
那对面的女子正要张嘴辩驳,却从她身后,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个人影。那人行至跟前,在柳依依面前顿了顿,便在小楼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
我眼瞧着她身后的人脸色由张扬最后转到难看至极。
“请楼总管莫于怪罪于我主子,有何事,我愿一力承担。”
我看见那男子目光转向我,及至他抬起头来,我惊诧万分,那是何等一张倾城倾国的脸。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毕竟,我之前也未曾见过他。
之后的事,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肚子好饿……咕噜咕噜,像打雷一样。
我闭着眼,感觉使了很大的劲也睁不开,我想动动手指,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感觉像不像是鬼压床……
我憋着劲纠缠了好久,才睁开眼。
啊……
我缓了好一阵,目光落在雕花柱子上挽着的纱帘上。
然后意识到了这是那里。
看样子,我是没死成,太好了,我又能看见陆彻雪了。
哎呦一声,我喉头里血气上涌,手使不上力气,偏过头吐了一口血在枕头旁边。
完了,那人向来喜洁净,怕我是要被赶出去了。
……赶就赶吧,反正那两个人我也对付不来。
天山上,逍遥山庄。
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女人来,逍遥山庄庄主逍遥六道,还有她表姐墨清玉。
都是两个麻烦的女人啊。
两坨大冰块不说,一个是嘴上黑,另一个是心窝子里都是黢黑黢黑的。
我在她们手上没少吃过亏,以至于现在一提起来,我脑瓜仁都疼。
正想着,我听见门开了的声音,便连忙闭上眼睛装死。
那人脚步奇轻,若不是先入为主地听到开门声,根本没法注意到裙摆扫在地上的声音。
她走到我床前,大概是看到枕头旁的血迹停住了脚步。顿了一顿,才走过来掀起被子一角,薄凉的指尖点在我手腕上。我被她冰凉的手一碰,不由得激了一下。我还打算假装昏迷,那人却缓缓把我的手送回了温暖的被子里。
“醒了便醒了,你这样装睡难道是在讽刺我医术不j-i,ng?”那人的腔调冷冷的,但我听起来,却并不像平时她对我那样,倒夹了几丝人情味在里面。“污了我的褥子,还和往常一样,替我做工来偿吧。”
我睁开眼,正对上那人漆黑的眸子,丹凤眼修长,夹杂着一丝不屑。
“以往读话本子,若大病一场,醒来时必定第一句话要先说‘渴……水……’可我现在只觉得腹中空空,我是被饿醒的。”
她挑唇笑道:“每日给你灌进去那些汤药还不够喝的?这几年来要不是有阿洛和你大哥仔细照顾着,你还想在这屋子里好生躺着?把你赶去马厩都来不及。”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几年’这个词上。
“现下是哪一年?”
“一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