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但是本该处处灯火的江南重镇苏州城如今却彻底被黑暗所笼罩,除了少数地方尚有灯笼火把照明外,也就只有几缕光线从家底殷实的百姓门缝中透出来了。倘若不是知道身在何方,肯定没人敢相信自己如今居然就在江南最富庶的城市之一的苏州城中。
自打庞万春驻军苏州,并将此地作为对敌前线重地后,便已一连发布了数道严令,这其中最严厉的一道就是宵禁。夜间百姓不得私自外出,但有违令者,只要是被巡夜军队拿住的,便可当场格杀,并以通敌之罪抄没其家产,可算是吴国境内最重的一条刑法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等严刑在前,本来还颇为不满的苏州百姓顿时就不敢再出声了,也让整个苏州一到晚上便迅速陷入沉寂。别说寻常百姓了,就是原来那些酒楼青楼等场所,如今也不敢再在晚上点灯。
不过对有些人来说黑暗或许还是个好事,因为这样的环境更利于悄然行事。
三百青州军精锐就在这一夜里分为三队,各自展开了对苏州城的占领行动,他们趁着夜色的掩护,迅速行进在空旷无人的街巷间,朝着各自的目标飞奔而去。
时迁所带的这一路的目标正是位于城东南的那片粮仓。这回他们要做的自然不是夺取并控制整个粮仓,而是在其中放上一把火,将之彻底烧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孙途他们自然很清楚后勤粮草的供应对吴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烧掉城中囤粮,就是给敌人以致命一击。而时迁又是这方面的老手,在他的带领,百来人的队伍轻松避过三拨巡夜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防守并不严密,只有十来人还守在门前的粮仓附近。
时迁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打加入官军,跟随孙途之后,他就很久没有再干以往那等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而今日的纵火烧粮显然让他找到了些原来的感觉,只把手一挥间,带人偷偷摸了上去。
门前的守卫这时也并不严谨,或靠墙闲聊,或神游天外,他们从不认为会有那不开眼的家伙敢把主意打到军粮身上来。所以直到看到有人出现在面前,他们都还有些恍惚,片刻后才惊叫道:“什么人?”
但这些个斥候营的精锐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等机会呢?只一个箭步间,就已有三十多人迅速扑上,手中寒光闪过,已在靠近的同时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只短短片刻工夫,十多个守卫已全数毙命,还没发出太多的声响来。
而在此同时,并未动手杀人的时迁却已闪身来到足有三丈多高的仓库外墙根处,只一腾身,再手足并用地在墙上一踢一按,人已如猿猴般轻巧地翻上城头,再眨眼时,他已安全落到了仓库内部。
这一手功夫直看得手下斥候们一阵惊叹,说实在的,他们都有多年未曾见到自家指挥施展此等绝妙的轻身功夫了。而在他们发出轻叹的同时,前方的仓库大门已然被打开,时迁笑吟吟地一挥手,示意众人跟着自己进入其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虽然仓库里还留了十多个看守,但直到被刀架上脖子他们才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甚至都没来得及求上一声饶呢,这些人皆被割喉而死。这些人临死前的惨叫甚至连房门都没能透出去。
在除掉仓库里所有守卫的同时,也有人分头进入到了各个粮仓之中,然后便发现了一桩诡异的事情,退出来时,不少人都面露惊色。在外头主持大局的时迁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将军,这里的二十多个库房居然有一多半是彻底空了的,即便存了粮食的,也不到三成。我们估算了一下,这边的粮食加在一起,也就够十万大军用上十来天的。”
听完这话,时迁也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怪不得那姓庞的会派人劝降咱们,还如此听话地后撤十里,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后勤也快要跟不上了啊,却是拿此来唬咱们呢。”
“那还放火吗?”
“放,为何不放?想必他们还想拿这些仓库糊弄手底下的军队呢,只要这把火烧起来,反军立马就会分崩离析,咱们常熟之围自然就解了!”时迁毫不犹豫地说道。
众人立刻领命,又迅速地忙碌了起来。他们把不少粮食背到外头,再将之撒得到处都是,然后又往上面淋上随身带来的油料——这是苏家所提供,作为本地大商贾,苏家还经营着一家油店,这时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又迅速退出大门,随着时迁把手中吹燃的火折子精准抛到其中一滩油料上,火线就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已点燃了前方的一个个仓库,最终使整个粮仓都被大火所吞噬。
只短短盏茶工夫,大火已彻底升腾起来,照得头顶漆黑的夜空变得一片通红,也迅速就惊动了城中军民。而后,惊叫声,锣鼓声就已迅速响成了一片,附近巡夜的军队也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只是在他们抵达前,做完这一切的斥候营将士却已没入黑暗之中,早赶去了之前约定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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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帆是被外头的叫声所惊醒的,开始时他还颇为恼火,还叫着:“来人!什么人在城中搅扰,不知道如今我苏州正行宵禁吗?”
但外边却无半点回应,而等他起身披衣,开门再欲呵斥时,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不是外头那红光直冲牛斗的烈焰所惊,而是被门外那满地的尸体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