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醁见了他,便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到了一个背静的地方。
这段时间王恩正找机会对付她,为避免牵连到葛五,她已让葛五尽量少来这里了。
“容兄,你让我找周大人的事,我已经去打听了。”
“怎么说?那周大人肯见你了?”
那个周呈虽然和陈青醁打过几次交道,但此人是官场上左右逢源的老油子,说话办事八面玲珑做人圆滑,自从陈青醁出事之后,他就没见现身过。
“容兄,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周大人一开始就不肯帮忙,到后来我给他外面那个外室送了几次东西,他没办法,这才答应了下来。”
“这便好,这便好……”
陈青醁这些天以来终于从心底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河道边的石条是从城外几座石山上采运下来的,只要她能出了城上山,那脱身便只是迟早的事。
“……容兄,我昨天还听到了一件事。”
葛五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之前跟你来的那个冯老四也在山上,不过,听说他先前在监牢时试图逃跑,被人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是么?”陈青醁道:“那可真是报应。”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加上她陈青醁,这种报应就是两人该得的,自己的罪孽就该自己消受。
八月桂花开,还没到中秋,便已经夜凉透骨了。
这天一早,秦府后院厨房里的几个煮饭婆子才刚刚烧了两灶火,那安嬷嬷便踮着双小脚进来了。
几个厨娘停下手问道:“嬷嬷,您老今儿这么早来后厨做什么?”
安嬷嬷这两天一心记着那些人合起伙来瞒她,恨屋及乌,所以对后厨这些人她都不太理睬。她自个端着碗去锅里装了几碗菜,又盛了热饭,临了又掏出一块蓝布巾子包了几块糖馅的糕饼,一样一样,都整整齐齐放到一个藤条篮子里头。
旁人也不敢上前帮忙,直到她老人家颤颤巍巍提着篮子走出去了,这才纷纷议论道:“这一大早的,嬷嬷是给谁送饭去么?”
“就是,东院里那么多丫鬟,怎么会用她来?”
“你们都别说了。”一个切菜婆子道:“这安嬷嬷指定是给河上姑爷送饭去了,往后啊,只要老爷小姐没发话,她老人家要怎么来都行,咱们就当看不见,随她怎么去。”
“这老嬷嬷也是的,那河上难道还没有饭吃么,用的上她老人家这么大远的送过去。”
一个婆子道:“呵,那地儿有什么能进口的东西,左不过是今天一碗冷米汤,明天一碗薄稀饭,只要没饿死,那就是好造化了。阿弥陀佛,也不知道姑爷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去遭那种罪。”
“是啊是啊,现在咱们也就是在这儿说说,要是出了后院,可不敢议论这些了,前些日子,那个叫什么莕、莕什么的……诶,就是堂少爷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
“莕娘?”
“对对对,就叫莕娘,她挺着个大肚子,还想要来咱们府上讨银子,被何管家叫人几个乱棍就打出去了,现在别说要这个女人来了,就是堂少爷肯拉下脸面跪上几天几夜怕也未必中用。所以啊,咱们府里有两个人绝不能提,一个是姑爷,一个就是这堂少爷了。”
“……”
“唉,造孽啊,那堂少爷如今落魄的很,他以前屋里略值几个钱的,都当干卖尽了,别说风光了,听人说他晚上就连一碗灯都点不起了,唉,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前还能靠着列祖列宗的洪福过过现成日子,可现在呢……”
“唉,可怜啊,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怂恿那女人上门讨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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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风起得早,露水重,还不到下旬,就似乎有了冬天的寒意。
这里是已经是城外了,陈青醁静静地站在半山上,看着远处的荒山。她在山上已经是第三天了,这里远远近近都是凿山采石的山头。一眼望去,满山都是人。
“喂,叫你呢,快点过来干活!”一个差役用力挥了一下鞭子喊道。
陈青醁回过神来,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石块。
“快着点,等会还要进城运送几趟呢,这么磨磨蹭蹭的要拣到什么时候去!”
陈青醁在这里除了要抬拣石块,有时还要赶着驴车进城运送这些石条石块或者接替别人用钎子凿石头。
拣了不到一会,她便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她。
“青醁?”
“……”
“青醁,这儿!”
陈青醁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冯老四。
许久不见的冯老四一脸沧桑,头上戴着一个破笠子,身上衣服东飘一块西飘一块,看上去简直连叫花子都不如了。他小心地看了看,见四处没人,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草丛。
“哟,这不是冯四爷么?”陈青醁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冯四爷近来可好?”
冯老四尴尬道:“好不好的,你也看见了,青醁,上次我听见你在公堂上被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陈青醁冷笑:“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咱们这种人,一千年活不到,但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早。”
冯老四在狱中受过了不少磨难,最后还被人打断了腿,期间还差点客死他乡。现在见了陈青醁,那简直就像见到了亲人。所以,对于她的冷嘲热讽,冯老四已经毫不以为然。
“青醁,你看……”他朝远处努了努嘴,过了那座山头,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这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