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骁炜的手松松垮垮环着秦苏越的脖颈,两人的呼吸似有若无的混在一块,秦苏越走到半路,又使劲把背上的人提了提,“我看你压死我算了。”
趴在他背上那人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隔着震颤的胸腔传来,仿佛共鸣,“我哪舍得。”
六层楼硬是爬了近十分钟,把人放在客厅沙发上时秦苏越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苏越从厨房接了两杯水回来,一杯放到丁骁炜面前,坐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一会才开始环顾四周,“你受伤的事和家里人说了吗?阿姨他们什么时候下班?”
丁骁炜,“家里就我一个,我妈他们不在。”
“什么叫就你一个?阿姨他们平时很忙吗?”秦苏越喝了一口水,又把屋子仔细打量了一遍,注意到个别房间的房门紧闭,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在’这两个字的意思,“……不是,你一个人转学过来的?没有人陪你回来?”
丁骁炜嗯了一声,往后靠在沙发靠枕上。
“也没有什么亲戚过来照顾你?”
“没有,平时就我一个人住。”
秦苏越眉心皱的像是被一张被反复折叠后又展开的纸,“丁骁炜你什么毛病?”
“嗯,脚扭了,确实是有病。”丁骁炜轻描淡写的说道。
“……”
秦苏越简直要被这人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笑了,“我看你是脑子有病——现在倒好,家里没人,保姆什么的也没有,你转学回来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吃喝不愁的大城市不好好待着,非得往回跑?”
两人进门时匆匆忙忙,没来得及把灯打开,客厅的另一侧是一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远处地平线即将沉没的夕阳,天色如幕,将仅剩的光亮一点点掖进低垂的云角。
客厅里光影朦胧,只能模糊勾勒出两团昏暗的影子。
丁骁炜的嗓音轻缓平和,流水般淌过来,“我想回来见你,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只要能看见你。”
“我不想只能回忆过去,只能在梦里看见你,我想看见活生生的你,有呼吸有温度,至少在我清醒之后还能站在我眼前。”
他稍微低下头,双手交叉着搭在腰腹上,指腹在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摩擦,半晌后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苦涩的明显。
“两年了,我怕我再不回来,你就真的快要忘记我了。”
秦苏越不作声。
他的脸色绷得很紧,似乎只要稍微松懈一些,某些不受控的情绪就会破堤般涌出来。
黄昏下,丁骁炜的声音仿佛有种沉淀岁月的能力,他犹豫了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忍惊动某些珍而重之的人或事,“对不起……我想你了。”
他低声道。
☆、十一
秦苏越以为,自己早就不那么在乎了。
只不过是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开罢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朋友,充其量再称上一句发小,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朋友这种关系,说重能重,说轻也轻的不值一提。
他没有必要告诉他离开的原因,或许其实离不离开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他甚至没必要和他郑重其事的告别,可以不用通知他自己的突然消失,而理由可以无穷无尽——反正将来十有八九都无法再见面。
如果没有人愿意主动。
可如今那个不告而辞的人又忽然回来了,如同他当初离开那样,悄无声息,只是在自己一转身或是一抬眼的工夫里。
那个人坐在他面前,眼神被稀薄的光影温存,目光深处似乎隐隐游动着一团炽热的情绪,却又不声不张,只是像无意间打扰了一样,轻轻和他说,我想你了。
秦苏越觉得喉间似乎也被酸涩的硬块闷闷的堵着,哽的他说话都显得艰难,“至于吗?”
“至于,怎么不至于,”丁骁炜坐直了上身,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无声的潮汐从深处翻涌着漫上来,“我只想你一个人啊。”
咔嚓。
秦苏越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构筑了许多年的壁垒忽然就裂了缝。
他一时甚至不敢迎上丁骁炜的眼神,用力把头偏向另一边,搭在沙发上的手痉挛般扣着扶手。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就在丁骁炜以为秦苏越终于要做出什么反应时,他骤然站起来,一把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钥匙,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嘭!”
门被关上。
丁骁炜像猛地被关门声惊醒了,整个人细微的颤了颤。
……果然。
又变成这样了。
他静静坐了片刻,过了会才颓丧的慢慢倒在沙发上,受伤的右脚还搭在地上,他也不理会,就这么缓缓叹了口气,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没救了。
他闭着眼在心里骂道,丁骁炜你没救了。
他就这么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身上还是那套被汗浸透后又干了的运动服,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甚至都从身上察觉到一丝热量流走后的凉意,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摸索钥匙声。